第79章 敬岁月(第2/2页)
陆长鹤终是掀起了眼,暗沉眸子里亮起一点星光,“我……不是负担吗?”
沈离猛然摇头,眼泪将要夺眶而出。
他松散了紧绷的身子,礼物瞥到一边,胳膊微展,容她陷入这片温软之地。
“陆小狗。”她又唤他从前这样亲切的昵称,眼泪唰唰坠落进心底,好像这样他们才能足够贴近彼此,好像这样就能忘却疼痛,似如从前,“我好冷啊……”
“对不起。”陆长鹤身子微动,抬起担在手肘的大衣,想帮她盖上,最终脱力,他脑袋垂倒在她肩上。
直到这一刻,他手里仍是紧抓着蛋糕和那份礼物,抓得死紧。
“陆长鹤?”
沈离懵了,抖抖身子摇动他,“陆长鹤?!”
她某一瞬间以为他晕了,惶恐不安着去掏手机要打120,直消片刻,她听见他均匀呼吸,还有微微鼾声,以及平稳的心跳。
这才沉沉叹声气。
还好。
用陆长鹤掌纹解锁了入户大门,将人搀扶着进去,他大抵是太累了,精神气去了一大半,但仍坚/挺一丝意识,没让自己的重量全部承托给沈离。
偌大的住处干净整洁,客餐厅一体的设计显得磅礴大气,却也幽寂空荡。
沈离小心拿过他抓着的礼物和蛋糕,放在客厅桌上,这人醉过的后劲上来,终于在被扶上床那一刻倾泻出来,睡沉过去。
她把蛋糕放进了冰箱,拆卸下手串,戴进他腕间,弯身在床前,抚着他青筋突起的手背,喃喃细语:“希望功效有用,希望你的病,可以越来越好。”
转头又去洗了毛巾,热烘烘的触感在自己手上试了试,才去陆长鹤脸上一顿糊,撩起他的毛衣在里头擦拭,直到扒开高领,她又看见了那抹红。
手顿住,凝神相望,“陆长鹤,你的纹身,从来都是真的对吧?”
陆长鹤不会回答她。
她也知道答案。
简单帮他擦过身子,把被子盖实才舒一口气。
沈离把毛巾挂回浴室,回来就看见陆长鹤的大衣兜子里的手机亮着屏,本不以为意,但它亮了一会儿熄灭,然后接着亮,显出来的光点都一样。
她翻出一看,果真是电话,不过开了静音,来电备注:刘助。
助理吗?
这个点都不早了,还有什么公事?
出于尊重,沈离看见了还是接一下更好,正想着怎么叙述一下陆长鹤已经睡着的事情,助理比她还急:“喂,陆总,您这边给大公子回个电话吧,他知道您赴宴的事情了,您电话打不通,他打到我这儿了。”
“啊……”沈离轻咳两声,“我不是。”
“女、女的?!”助理声调起起伏伏拉了好长的调,然后反应过来,“噢噢,刚刚在门口那个吗?”
沈离略略尴尬,“嗯,他睡着了。”
“那、那这,你用陆总手机给回个电话吧,我这也不好讲……”助理很自觉没有询问接电话的女人是何身份,只是能接到电话,势必关系亲近,那么委托回个电话似乎也没事吧。
“哦……好。”沈离懵懵迟钝,“可是——”
嘟嘟嘟——
长音挂断。
“……”可是她不知道锁屏密码啊。
沈离淡眉轻蹙,盯了屏幕一阵,也不知道什么念头兴起,像那天输入门锁密码一般输入那几个数字。
“哒”一声。
解锁成功。
她噗嗤笑出声,又苦又甜又涩,心头狠颤。
屏幕上方还在下滑短信轰炸,备注“哥”的联系人一条条连消息带语音地发过来。
沈离还想去通讯录翻,见此索性点进了聊天平台,视线游走过短信一页,蓦然停滞在置顶那一栏。
他置顶的只有自己用来作备忘录的账号,和那一栏沈离看愣的,熟悉的头像与昵称。
那是他早已被单删的联系人。
那是她。
沈离如遭重击,脸色也泛青,牙关咬紧,点进那栏的手簌簌发抖。
她猛地上滑,是每间隔几月就会发送的,一条条尾部都带着感叹号的消息——
2016.11.16
北京下雪了。
你说要一起看来着。
以后吧,我会带你看的。
2017.1.28
新年快乐,祝离离万事如意。
2017.3.20
生日快乐,19岁的蠢兔子。
又长大一岁了呀。
2018.2.16
新年快乐,祝离离万事如意。
2018.3.20
生日快乐,20岁的蠢兔子。
呀,这个数字,兔子是大人了。
2018.11.7
又是一年冬。
天寒记得加衣。
有点想你。
只是一点,还能忍住。
算了。
想得发疯。
2019.2.5
新年快乐,祝离离万事如意。
2019.3.20
生日快乐,21岁的蠢兔子。
礼物收到了吗?
今年是哥们亲手雕的蠢兔子。
学了很久呢,不喜欢也得喜欢。
2019.11.8
我总会在冬天想起你。
可能是有点遗憾。
有机会再一起看雪吧。
会有机会的。
2020.1.25
新年快乐,祝离离万事如意。
2020.3.20
生日快乐,22岁的蠢兔子。
你都长这么大了,该变成什么样了?
肯定还是很漂亮。
2021.2.12
新年快乐,祝离离万事如意。
2021.3.20
生日快乐,23岁的蠢兔子。
新的一岁,健健康康,平安喜乐。
2022.2.1
新年快乐,祝离离万事如意。
2022.3.20
生日快乐,24岁的蠢兔子。
又折又写做了一个多月的小星星。
今年是朴实无华没有金钱价值全是心意的小礼物。
……
数不尽的日子化作思念融化在一句句倾诉与祝福里。
在无数个四季更迭里,从条条字里行透出他毫不吝啬的爱。
沈离翻得手抖,泪水打湿了屏幕,揪心的痛苦堵塞,让她讲不出话。
他六年来病症缠身,在无尽的黑暗中,将她视作救命稻草,是他最后的一点理智与希望。
“陆长鹤……”
沈离终于看不下去,撇开视线,微仰着头卖力地笑起来,泪水却糊湿了视线,笑得酸涩。
“你一直都在这里啊。”
仿佛四肢百骸瞬间脱力,她支撑不住地瘫坐下去,手机搁置一旁,亮着的屏幕上滴落的泪珠滑开。
冬日里的空气干冷枯燥,吸入肺里,涩而苦闷。
“你一直都在等我吗?”
她望向床榻之上安静沉睡的男人,眼睛胀疼,她想看清他的模样,他变化至今的面庞,可泪水不受控制地一阵一阵涌出,“那你……你会不会很难过啊?”
她痛苦地将脸埋进手心,幽幽静谧的房间里,断断续续回荡着悲楚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