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2页)
照微起身,要去院中检查那石榴树的情况,祁令瞻心中发虚,忙一把拦住她,说道:“你消停些,让人看见算怎么回事?石榴树没事,只是前两天浇水浇多了,停几天就好了。”
“水浇多了?”照微将信将疑。
当然不是水浇多了。
那夜祁令瞻烧了将近两箱书稿,叫平彦埋去石榴树底下做灰肥,结果一下子埋太多,将石榴树给烧蔫儿了。如今枝梢的叶子许多已经枯落,绿灯笼似的石榴果也掉落了十几个。
祁令瞻不与她对视,转身去拿药瓶,将瓶中药粉扑在浸湿的帕子上,对她说:“过来,我给你上药。”
照微冷着脸走过去,卷起袖子横在他面前。
药粉白如盐粒,轻轻盖在她伤口上,血已经被止住,只是淤青瞧着还有些明显。祁令瞻四指托着她的胳膊,拇指缓缓在积淤处揉按,直到淤血散开,取了纱布来,在她胳膊上缠满一圈。
“还有这儿。”
照微扬起下巴,给他看自己脖子上的一圈儿红痕,“你的人下手可真狠,你若是晚来一步,我就被掐死埋尸了。”
她的衣上没有熏香,但靠得近了,仍有浅淡的幽香在鼻尖缭绕。那是宫妆卸尽后的铅华余韵,是从她发间、唇间、领间逸出的香气。
祁令瞻难以自抑地有些心猿意马,低声训她道:“圣主不乘危而徼幸,这回吃了苦头,下次不要深夜到处乱跑了。”
照微轻哼,“我回自己家怎么能叫乱跑,爹娘不在,这府里至少有一半我说了算。”
“嗯,你说了算。”
祁令瞻随口敷衍她,从罐中取出一指夏日消蚊虫叮肿的清凉膏,缓缓涂在她颈间,沿着那红痕抹开。
“轻点,疼……别别别,痒……”
祁令瞻按住她,颇有些无奈,又被她这副引颈受戮的样子逗笑了,声音也温和三分:“你到底疼还是痒,能不能老实点,马上就好了。”
他这一笑反让照微怔愣,目光落在他脸上,见那白玉般的面容在熔金烛火里罩上一层难得的温煦,眉眼间少了凌厉,雅致出尘如画中拓下的道君。
这一愣,有些话未经考虑便脱口而出。
她说:“看来字如其人未必准确,薛序邻的字可与兄长一比,然而这风姿仪容,却是比不了的。”
听了这话,祁令瞻并未觉得高兴,眼里的笑渐渐消失。
他松开照微,转身拾起帕子擦手,声音冷淡道:“你这么念着他,为何不夜探薛宅,他家的墙矮,还不会走跌了你。”
照微不解:“我去他家做什么,他又没连日称病。”
“难道他称病你就要去么,你是大周太后,能不能守点为君的本分?”
“我好心好意回来看你,你说我不守本分?”
照微气笑了,霍然从椅间站起来,同他呛声道:“你若不是我兄长,就凭你三番两次同姚鹤守纠缠不清,要当他的好女婿,又瞒我舅舅的事,便是你死在府里,我也只会拍手叫好,谁愿意管你死活!”
“祁照微——”
“臣呼君讳,这就是参知的本分吗?我简直多余来看你!”
照微冷眼瞪着他,将卷上去的袖子放下,抬腿就要往外走,手指尚未碰到门栓就被人一把拽住,她恼怒之下将胳膊一扯,忽听祁令瞻闷哼了一声。
照微闻声心中一紧,也顾不得生气,忙转身去查看他的情况。
“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
平时也常遇到这种情况,因有手衣护着,并无大碍,待疼痛缓过去就没事了。
祁令瞻本想说无碍,抬眼见照微一脸愧色,连声音都低了下去,又默默将这两个字咽了回去。
他朝桌边一指,虚弱着声调说:“扶我过去歇一会儿。”
照微扶他坐下,要卷他的袖子查看伤势,“真不要紧吗,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你别忍着。我方才不是故意要……”
“我没事。”祁令瞻覆手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怕,“你冷静一会儿。”
照微想起杨叙时教她的按摩法子,搬了个凳子来,坐在他身边给他揉按手心。
她默默垂着眼,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只面上瞧着颇为凝重,仿佛在担心,又仿佛是懊恼。
“照微。”祁令瞻看了她许久,突然拢住她按在自己掌心里的拇指,温声似叹息,同她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不曾有阻拦你回府的意思,你能惦记着我,我心里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