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2页)
“心有他属?你是说子望他……”
刚刚被容汀兰告诫一番,杜思逐心里正十分不痛快,闻此言,几乎忍不住要破罐子破摔,将祁令瞻心里藏的那些腌臜事一起抖露出来。
“这么久了,难道您还看不清楚么,祁令瞻他——”
“娘!”
话音被打断,照微从亭外快步走进来,像受了委屈的阿盏似的飞扑进容汀兰怀里,摇着她的胳膊控诉道:“哥哥他又欺负我!”
当着照微的面,杜思逐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容汀兰无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是咱们家的二祖宗,子望敢欺负你?”
照微哼了一声,埋在容汀兰怀里嘟囔道:“你又偏心!”
此时祁令瞻从亭外走进来,迎上容汀兰的目光,轻轻点了一下头,容汀兰与他心照不宣,没有多问。
适才照微跟出了竹亭,祁令瞻在数十步开外的桃花树下止住脚步。
他的襟上落下一朵盛极的桃花,被他无情抚落,见他面色不豫,照微脱口而出问道:“你又怎么了?”
祁令瞻开门见山问她:“杜思逐的妹妹说他喜欢的姑娘是你,你怎么说?”
照微颇觉好笑,“你特意引我出来,就为了问这个?”
“这件事很重要,照微。”
祁令瞻微微压低了声调,“你给杜家的恩宠已足够惹旁人眼红,你与杜思逐之间绝不能有任何不清白的地方,否则你为抬举武将所做的一切,都会被视为徇私情,不仅文臣会攻讦你,武将们也会为此不齿,怀疑你北伐的决心只是一时为情爱迷了眼睛。”
照微讶然半晌,“我何时说我喜欢他了?”
“那方才他妹妹说那样的话,你为何不反驳?”
照微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好哥哥,你是不是太敏感了?这种话作没听见便罢了,难道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叫人下不来台么?”
祁令瞻语气微顿,“这么说,你对他没有任何私情?”
照微不答,一双清泠泠的秋水目望着他,黑白分明如银水曜玉。
她反问道:“那你问这些话,也是尽出于公心,半分没有出于私情么?”
“我……”
“你敢说是,我再回答你。”
祁令瞻问她:“我出于什么心,对这件事而言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照微拾起落在衣上的桃花,捧在掌心里把玩,她说:“倘你是出于公心,我就算讨厌你这般质问,也会与你讲清楚。倘你出于私心,那我真是一句话都不想与你多说,你这个假公济私的懦夫。”
她的话不留丝毫情面。
理智而言,祁令瞻觉得自己应当誓以为公,既是为了有立场劝谏她,也是为了杜绝自己心中隐秘的念头,须知他的身份和立场,比杜思逐更不配与她言私情。
可是理智毕竟有限,数番试探与折磨后,纤薄得如同一触即破的窗纸。
沉默许久后,他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我问心有愧。”
照微脸上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却又在听了他接下来的话后倏然消失。
他说:“我对你抱有罪孽深重的绮念,这番心思若不加遏制,早晚会害了你。若非如今国事未定,尚不能放手,我会带着这些见不得人的念头离你远一些,无须再烦扰你,也无须你舍身可怜我。”
垂目望着沾在衣袖上的桃花,他嘴角轻轻牵了牵,颇有几分自苦的意味。
“我是庸人自扰,你讨厌我也好,恨我也罢,都是应当的。然而为了克制对你的情意,我实在割舍了太多,只想让你稳坐明堂,不受任何指摘。我不配,杜思逐更不配。”
他的语气堪称谦弱温和,然而话中透露出的偏执却令照微感到一阵胆寒。
她气得声音微微颤抖,“你凭什么这样管束我?”
“凭我是你哥哥。”
“我不认!母亲她已经和离,我如今不姓祁,我——”
“无妨,”祁令瞻语气淡淡,“我认你是妹妹,这便够了。”
他缓步走近她,抬手拾起落在她双螺髻间的桃花,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低声轻语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他说:“你今日这副模样,好像比在宫里时更高兴,我知道宫里的日子难捱,你想有人陪着说说话也是情理使然。但这个人决不允许手握重权,决不能威胁到你在朝中的威信和地位,恩和宠,你只能给一种。”
照微冷眼与他对视,“若我偏不呢?”
祁令瞻微微低首,说:“那我会帮你斩除这种威胁。”
这句话本身就像是一种威胁,照微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心中忽而高悬又忽而沉坠。
他半垂着眼睛把玩自她发间撷落的一朵桃花,慢条斯理将粉玉碾碎,而后毫不留情地覆手抛在地上。
他的神情显得温柔怜悯,照微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种表情,仿佛像是画上去的,坚牢而没有生气。
就好像在一次又一次的煎熬与折磨里,越是濒临崩溃,就越能冷静自持。
他说:“你想问的,我已经全部告诉你,照微,我还在等你的保证。”
“你简直疯了。”
“或许吧,”他说,“疯我一个就够了,我不想见你步我的后尘。”
照微退后了一步,深深吸了口气,强抑着语调里的怒意和颤动说道:“你这些歪理留着自己受用去吧,喜欢谁、恩宠谁,这是本宫的自由,本宫决不会受你摆布,决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