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清清(第2/2页)
魏千屿没有如猫妖的意带上官茹出门,他反而冷着脸道:“我与清清有婚约,我带她出去玩儿是应该的,上官茹与我是何干系?她若想滑冰钓鱼,自己包一片冰湖去,你们上官家又不是没钱。”
即便魏千屿是个小孩儿,可他魏家的势让他有资格如此目中无人。
他摆明了是想帮上官清清出一口气。
那一日魏千屿还是带上官清清出门了,但因他知晓上官清清落了水,不好去滑冰,便改带她去茶馆儿听书,去欢阁听戏,将她送回上官府前带她去放了花灯,还给她买了一盒糕点叫她带回去。
即便那盒糕点进了门便被上官茹抢去丢进池子里喂鱼,即便她那日因一个莫名的冲撞长辈的理由被罚跪祠堂,上官清清的心里还是很高兴。
因为魏千屿带她放花灯时,在花灯上写了他们俩的名字。
他说他喜欢上官清清,因为她乖巧听话,因为她像他年幼时养过又没养大的小兔子,因为她顺着他的心意,从不说令他烦躁讨厌的话,也不恭维他,因为她的声音软软的,会喊他“屿哥哥”。
他说他想永远与上官清清一起玩儿。
那种永远一起,或许是玩伴的感情更多,又或许只是他一时高兴随口许下的,但那确实是上官清清被迫乖巧,被逼听话,只能顺从的童年里,支撑着她的誓言。
直到那场大火烧到了上官府。
烧到了沈鹮的眼前。
她依旧在上官清清的身体里,她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十数年的过去,她看见羽族的赤鸟悬飞于空中,上官靖带着上官茹母女俩迅速逃离。
沈鹮被困在了上官清清的身体里,她看见了上官靖,她哭着请上官靖带走她的娘亲,那时上官夫人正在病中根本下不来床,府里的仆从与小厮有序撤离,可谁也没想过她们的院子,谁也没打算带走她们。
那不是无心之失,甚至可以说,上官靖在借这个机会蓄意谋杀上官夫人。
或许只有上官夫人在意外中死去,他才能安慰自己双手未沾妻子的血,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扶上官茹的娘亲,那只魅惑人心的猫妖上位。
上官清清没有逃,婉儿哭着不肯离开,混乱的妖群冲开了府门,火势转大。
沈鹮的心跳得很快,她借着上官清清的眼,能清楚地看见伏在她身上的上官夫人死不瞑目的脸,上官夫人的血从她的脸上落下,糊满了上官清清的眼。
仇恨,恐惧,怨怒,绝望……无数负面的情绪压垮了上官清清的神智,她终于崩溃地在上官夫人与婉儿的怀中看透了她的一生。
她没敢动,她就这样在隆冬的深夜里躺在两具逐渐冰凉的尸体下数日,直到东方银玥平定了妖族祸乱,直到上官靖携美妾归府,她才从尸体中爬出。
沈鹮忽而觉得窒息,她并未经历上官清清的半生,那些画面皆是跳转着的,可她躺在母亲尸体下的几日却过得极为漫长,久到沈鹮险些以为这都是幻境,而幻境中的上官清清终将死于十年前的大火中。
事实上她活了下来,甚至成了隆京众人口中调侃与讥讽的对象。
他们都说上官清清疯了,她排斥所有靠近魏千屿的女人,沈鹮记得,她才不过来隆京一个时辰就被上官清清的人抓住,带入了旖屏楼内。
她似乎不再像过去那只乖巧的兔子,她亮出了她的爪牙,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牢牢抓住她如今仅能抓住的唯一。
“我听人说,鲛人泪是爱意的象征,等你回来隆京,就把它带给我吧。”
“好啊,我一定找一颗最大、最圆的送给你。”
沈鹮的耳畔忽而响起了两声孩童的约定,紧接着黑暗重新侵蚀,她蹙眉捂着头,额前的疼痛渐渐清晰,沈鹮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总算从那诡异的梦境里挣脱,四肢腾空,沈鹮这才有摔入黑洞中的坠落感。
再睁眼,她看见了一片青绿草坪,而此刻她正从高处坠下,眼看就要脸朝地,沈鹮连忙摆动四肢,借力旋身,好在平稳落地。
再看向周围,沈鹮确定他们这是从中融山的林中,掉入了另一番天地来了。
此处是白日,正值初春,远处的山都是半绿半粉,而她此刻身处桃林,满林桃花纷飞,不远处正四仰八叉地倒着一个人。
那人头朝地,臀高高撅起,看衣裳沈鹮也认出了那是魏千屿。
在魏千屿不远的树上,挂着紫袍的郎擎。
上天厚待美女,着粉裙的上官清清本就像个桃花仙,此刻她真侧躺在一片桃花瓣中,合目沉睡,算是三人中最体面的一个。
看见上官清清,沈鹮内心复杂了几许,梦境中的画面仿若再现,那几乎没什么快乐的回忆。
她挥去脑海中的梦境,抬头去看,她们从高空坠下,所以这片蓝天,想必也不是天。
回到中融山的界门,或许就藏在天上的云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