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救赎(第2/3页)

若要死,他要与她一起死。

咬着牙,呼延海莫开始往石壁那头爬去,身上的伤口被地面磨得更深了,痛楚让他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爬到崖壁前,他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胸膛起起伏伏。

他望着崖壁外的半寸天光,目光变得幽沉。

再次抓住她。

他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

既然她不愿与他同生,那便同死,共赴黄泉好了。

如此想着,呼延海莫桀桀笑出声来,目光支离破碎,华泽溢出眼眶。

半晌后,他平静下来,拼尽全力,扶着石壁,一点一点尝试着站起来。

然后缓缓地挪动脚步,朝崖壁外走去。

每一步,都是那么吃力,踉踉跄跄,步履蹒跚,满身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脚下,蜿蜒一路。

司露回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这心惊胆战的一幕。

见他这样自杀式的行为。

她怒不可遏地将手中采摘来的草药掷在地上,跑过去搀扶他,扬声叱道:

“呼延海莫,你疯了吗?”

“不要命了?”

因为担心,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枉她辛辛苦苦去山崖上替他采摘草药,用来疗伤。他却在此处自毁自伤,加速灭亡。

这道熟悉的声音,让呼延海莫垂落的头颅徐徐抬起。

崖壁那头,少女满身天光,疾步朝他奔来,身上的衣裙和狐裘随之晃动,袖口洁白的流纱随风飘舞,神圣好似不染纤尘的九天仙女。

她跑至他身前,面上虽带愠色,但眼中忧心更重,她搀扶住他,让他的臂膀揽在自己肩头,扶着他一步步来到崖壁边,靠坐下去。

呼延海莫的心口凝滞了。

那一刻,心中的悸动如浪涌,滚滚翻腾起来。

冥冥中似是有一双手,将他从无尽的黑暗中拉出来,让他重遇光明,重获新生。

“放心吧,你的运气好得很,我找到了止血的草药,你死不了。”

司露见他目光怔怔,用言语安抚着他。

她反身回到洞口,将方才扔掷下的草药捧回来,蹲在呼延海莫身边,扯下衣襟上的布条,将草药缠裹其中,用力拧出药汁,替他疗伤。

她方才不是没想过要一走了之。

她知道呼延海莫没那么容易死,他那些副将个个精明强干,察觉到他们半日未归,定会出来找寻,以呼延海莫的体质,撑到那个时候不是问题。

但念及他舍身护她,替他挡箭,诸此一幕幕闪现在眼前,司露到底还是心软了。

究其根本,他是为了救她护她,才负伤累累、性命垂危的。

她亏欠了他。

出于道义。

就不能对他弃之不顾。

若是一走了之,无情无义,那便和白眼狼无异了。

司露做不出来,良心上也过意不去。

所以她回来了。

青葱的玉指沾了紫色的药汁,缓缓涂抹在他的伤口上,带来阵阵凉意。

她目光仔细,动作轻柔,从胸膛至脊背,一处缺漏都没有放过。

指腹滑腻的触感在他皮肤上来回游走,让呼延海莫忘了痛,只剩下享受。

他渐渐恢复了平和的呼吸。

举目望着她,他瞳孔深深。

“为何回来救我?”

司露坦而言之:“你救我一命,我亦救你一命。”

“呼延海莫,我们两清了。”

明明是冷若冰霜的嗓音,此时在呼延海莫听来,却是瞬间暖了心窝。

见眼前的女子为他忙忙碌碌,一颗心好似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是此生从未有过的舒和平静。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亲吻她的面颊,眼中含着无限缱绻。

“什么两清,你我永远不会两清。”

好不容易用布条替他缠好的伤口,此刻被压扯,又得重新包扎,司露气得口不择言。

“疯子,小心你的伤,还要不要命了!”

面对她的辱骂,呼延海莫不怒反笑,笑得胸膛都在震动。

“哈哈哈,你说的不错,我就是个疯子。”

为了她,他自是可以不要命的。

司露无言以对,张口骂他:“疯疯癫癫,胡言乱语。”

呼延海莫笑得愈加肆无忌惮。

好似挨骂,能让他心情变好。

当真是个怪胎。

司露暗自腹诽,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依旧帮他小心翼翼地包扎着。

又忙碌了一阵,将各处伤口悉数缠完后。

她大功告成般松了口气,懒洋洋地靠到崖壁上,阖目养神。

现在只需静待呼延海莫的手下发现,出城来寻他们回去即可。

可她不欲与他说话,他却偏偏要来烦她。

“你是如何懂岐黄之术的?”

司露眼睛都没睁开一下,说道:“外祖母在世时,传授于我的。”

她并未骗他,司露的外祖母出生医药世家,祖上世代行医,曾祖更是出任过太常寺院史。

外祖母精通药理,是她儿时最崇拜的人,常缠着她教习医术,学以致用。

她年少时还曾生过幻想,若是一辈子不嫁人,就在长安城中开一间医馆,悬壶济世、行医救人,将这一辈子,过得十足有意义。

呼延海莫从前查过她的背景,眼下一切都对上了,她母族却是是个医药之家。

呼延海莫又道:“你想不想知道,若是方才你一走了之,我会如何?”

“你会如何?”

司露睁开眼睛,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瞳。

他幽幽道,嗓音沙哑:“抓到你,然后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他说话时,神情阴冷不似骗人,司露庆幸自己方才未有走脱,脖颈间却掠过一丝寒凉,不由瑟缩了一下脖子。

呼延海莫被她的样子逗乐,伸过手去轻抚她的面颊,含笑道:

“怕了?跟你开玩笑的,我如何舍得杀你。”

见他恢复正常的神色,司露稍稍松了口气。

却听他又森森道:“我会把你的腿打断,将你永永远远锁在我身边。”

当真是个疯子。

司露头皮一紧,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睁大眼眸瞧着他,眼底浮起畏惧,一言不发。

心下却咒骂不已,白眼狼,恩将仇报,方才阖该不救他,让他自生自灭,最好死了才好呢。

呼延海莫却像是有读心之术,牵动了一下唇角。

“你在心里骂我?”

竟被他一眼看出心声。司露惊了一跳,害怕下连连摇头,辩解道:“才没有。”

见她心虚笨拙地解释,活像受了惊吓的林间幼鹿。

呼延海莫再次笑起来,笑意直达眼底,肆意又畅然。

司露搞不懂他。

任由他去笑,不再搭理,只当他是个疯子。

*

终于,在日暮时分,巴鲁带人找来了。

见到岩壁的情景,他震惊不已。

猜出发生了什么,他一个箭步单膝跪在呼延海莫身前,自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