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2页)
他像是一只懒洋洋打盹的小猫,突然间被不信任的人碰到了肚皮,立刻弓起背,翻身摆出警戒姿态,喉间发出警慑性的声音。
“凭什么告诉你?”小猫龇起尖牙,露出锋利的爪子,每一声话音落下,都留下一道狰狞血痕,“还把我当作你的所有物吗?”
卡洛斯呼吸一滞,方才热起来的心顿时被一瓢冷水浇透了,连四肢都在瞬间变得僵硬不已。
他慌乱地解释着:“宁宁,不是的,我从来没有这种念头。”
这样苍白的解释自然无法换取雄虫的信任。宁宴历数他的罪行:“你骗我,什么事都瞒着我,还威胁我。”
面对雄虫的指控,卡洛斯几乎语无伦次。
“是我没有控制住自己,也没能顾及您的感受……我太想把您留在身边,反而说错话了,并不是要逼迫您做什么……关于您的任何一件事,我都不可能告诉其他虫……”
“我很爱您……”
他在病床边单膝跪下,如同落水之人攀住唯一的一根浮木,无力地重复着最后这句话:“我真的很爱您……”
宁宴打断了他的喃喃:“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只是把扭曲的占有欲冠之以这个词,就算说一千遍一万遍也不是真的爱我。”
卡洛斯的唇瓣翕动几下,却没能再发出字音。片刻的静默后,他缓缓将额头抵上床沿。
自他背后,血红色虫翼忽地抽伸而出,没有舒展开,只是静静地垂在身侧。六翼层层堆叠着,铺满大半个房间的地面。顶灯射出的光落于其上,被尽数滤为如焚如烧般的赤色。
从宁宴的角度,能够顺着军雌笔挺流畅的肩背线条,看见深红色的翅翼根部。
“宁宁,我知道了。”卡洛斯轻叹一声,“您割我的虫翼吧。”
……什么?
听清这句话后,宁宴的瞳孔骤然收紧,泠泠如水波的双眸倒映出卡洛斯拖拽着翅翼的身影。
似乎有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遥遥落入宁宴耳中。
——“你要是欺负我,我也割你翅膀。”
——“好,要是我伤害到您,您就割我的虫翼。”
宁宴强自定神,咬牙道:“卡洛斯,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双不解气,就割两双,两双不解气,就全部割掉。”军雌垂着头,宁宴看不清表情,只能听见他的低语,“……如果消气了,可以给我一个重新追求您的机会吗?”
随即,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凭空冒出来,落在宁宴手边。
他倏而一惊,低头去看,却见那是一把刀。刀柄圆润光滑,刀锋却薄如蝉翼,足以吹毛断发。整个刀身浑然一体,呈半透明的浅金色。
S级军雌的六翼,在舒展状态下形成一个巨大的倒金字塔形。但宁宴很少看到它们完全展开的模样。
大多数时候,它们都向前弯折,像是两片绒绒的毯子包裹着宁宴,将他紧紧固定在卡洛斯怀中。原本冰冷坚硬的细麟变得柔软,又被宁宴的体温捂热了,随着两虫同频的呼吸节奏一同起伏。
宁宴一度害怕它,后来又觉得它很温暖。也曾在情酣之际,把脸埋入其中,将上面的鳞片蹭得乱糟糟的。
而现在,卡洛斯用精神力实体化出一柄利刃,送进宁宴手中,想要让他亲手割下它们。
一句无心的玩笑,竟是卡洛斯这一荒唐举动的缘由。
等级越高的军雌,越能保护自己的虫翼免于受伤。但也不是没有高级军雌被割下翅膀的例子。曾有一名A级军雌在某次任务中接触到具有强烈腐蚀性的物质,待赶回营地时已经来不及挽救,只能割除那对坏死的虫翼。
手术之后,他的等级跌落为C。
而对于A级以下的军雌来说,失去唯一的虫翼,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宁宴不知道卡洛斯说出这种话,是自负于S级的身体素质,还是笃定他不会动手。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骤然浮现出两个字。
疯子。
宁宴说不清自己的感受,既觉得荒谬,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直冲上大脑。
心神震荡之下,他一把抄起刀,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攥紧刀柄倾身向前。
刀尖抵住细麟,宁宴居高临下地审视军雌,刻意抬高音量:“你以为我不敢吗?”
闻言,卡洛斯抬起头,深深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宁宴。
他正被雄虫用刀指着最脆弱的地方,分明是引颈受戮的模样,姿态却镇定而坦然。
一双红瞳如同喷薄欲出的火山,其间涌动的情感丝毫不加掩饰,浓烈得几乎要满溢出来,声音却极其温柔:“怎么会呢。”
因为听出了雄虫的色厉内荏,他的语调中甚至带着几分安抚意味。
宁宴的无名火因为这一句话窜得更高。他将双唇抿得发白,颤声道:“你以为我舍不得吗?”
话音未落,刀锋寒芒一闪,蓦地破开细麟。
鲜血霎时染红了军雌的肩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