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回 陷地掀天销不平(第2/3页)

却不料老曹一开口,竟然是有屠城之意,那一身杀气恍若实质般,这叫老王还怎么比?当下呆呆无语。

李逵偏爱提那壶不开的,先是拍手叫好:“快当、快当!这等无情无义的城子,正该杀他一番!”又看向王寅:“喂!你这厮问我哥哥,自己却是如何行事?”

王寅呆了呆,苦笑道:“我却没这般手段,只是那四邻之中,有几家往日受过我家恩德,却弃我女儿不顾,于是杀了他满门,随后提条枪杀入无忧洞,本打算杀尽洞中恶徒,可惜本事不济,只杀得二百余人,便受重伤,逃出之后,又被无忧洞、皇城司联手追杀,一路逃到江南,隐姓埋名做了个石匠,后来遇见圣公、七佛子等人,遂同他们做了兄弟。”

他这番手段,虽不如曹操那般酷毒,也堪称惊天动地了,以一己之力,对上汴梁黑白两道最大两股势力,单说能够全身而退,若是传出,便足以名动江湖。

鲁智深、李逵、史进等齐齐叫道:“快当、快当!”

李逵搂着他道:“你本事虽弱了些,倒有肝胆,你且放心,回头铁牛陪你再去东京,那什么鬼饭楼、无底洞的,都杀绝了方罢手。”

曹操伸手拍了拍王寅臂膀:“后来之事,王右使当是不知。师师对我说过,父亲吃了官司身死,她在街头流浪,幸好被樊楼李氏收养,从此改随养母姓氏,叫了李师师。”

邓元觉听到此处,忽然瞪起了眼,惊奇道:“武兄,李师师这个名好熟,岂不是与东京汴梁那个号称天下第一行首的李师师重名?那个女子却是奢遮,据说官家都爱得她紧。”

他越说面色越是古怪,迟疑道:“不会真是一个人吧?那岂不是,岂不是竟做了……唉!”

他素来口快,想到什么便径直说出,说到最后才觉不妥,然而话虽未说尽,众人却都知他想说的那个词是什么。

王寅身形一颤,本来就是个老白脸,此刻顿时更苍白几分,一拳打得邓元觉翻倒在地,脸上顿时高高肿起,显然这一拳是用上了真力。

石宝等连忙抱住,都劝道:“王兄莫怒,或许只是重名。”

王寅还未说话,便听李逵洋洋得意道:“自然不是重名,我家三嫂嫂,便是当年天下第一行首!哼哼,赵官家那等人才,岂配得上我的嫂子?却被我大哥夺了来,做了自家老婆!”

他从未涉足青楼,许多事务并不清楚,在他概念中,李师师只不过是个名气更大的宋宝莲罢了,更分不清楚表子和卖唱女的区别,因此对“天下第一行首”六字,颇是引以为豪。

鲁智深嗔道:“你这铁牛,胡说什么,此事我听吴军师说得详细,分明是那女子爱慕我哥哥英雄,因此甘心相随,什么叫夺了来?难道我们是山贼不成?”

一言既出,明教众人都不由暗自纳闷:这个大和尚好生义正词严,你们不是山贼,又是什么?

曹操开口道:“王右使先莫生气,我家师师,的确曾为东京花魁,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师师对我一心一意,我对她亦并无二心。人之际遇,往往非是自己能主,师师心底纯善,为人磊落,世间女子,有几个能同她媲美?陈年旧事,无碍我和她今日之好,来日之期。况且……”

老曹忽然一笑:“虽然你同我家这个师师五官颇肖,经历也对的上,但世间巧合在所多有,王右使是否真个是武某丈人,还在两可之间,就算验证得实,师师昔日遭际,武某尚且不曾在意,右使又何必动此雷霆之怒?”

老曹这番话,于当今世人而言,可谓坦荡大度,王寅听在耳中,感动之余,怒火果然渐去,叹口气道:“我所怒者,其实是为自己,若不是当年逞强,何至于让小女受尽苦楚?老邓,这一拳头,论理该砸在我自己脸上,你打回来吧。”

邓元觉摸了摸肿起得脸,瓮声瓮气道:“打个屁!你我生死兄弟,佛爷的脸就是你的脸,你打我不同打自己一般?”随即在自己另一边脸上轻打一拳,口中道:“打你这姓王的!”

众人哈哈一笑,小小风雨瞬间消弭。

鲁智深心细如发,却道:“王右使,我哥哥说得不错,世间巧合事数不胜数,你的女儿,可有什么体貌特征,不妨与我哥哥说之。”

王寅连连点头,忙说道:“我家小女,左眉间有颗朱砂痣,请相士看过,却是主她旺夫。”

曹操微微回想,李师师左眉果然有颗小小红痣,因有眉毛遮挡,除非极亲近的人,旁人哪里能看清?当下哈哈大笑,拜王寅道:“小子阳谷县武植,见过泰山大人。”

王寅连忙扶住,眼中涌出泪花,动容道:“好!好!贤婿,我要多谢你照顾小女!她、她如今在何处?二十余年不见,也不知、不知她肯不肯认我了。”

曹操见他患得患失,亦不由同情:“泰山,非是你有意抛弃她,只不过造化弄人罢了,师师在这人间,除我外别无至亲,本来还以为父亲死了,若得知你还在世,又是如此英雄,必然欢喜若狂。”

王寅连连点头,邓元觉在一旁欢喜道:“好个‘武孟德’,这场仗没让你白白帮打,一个教主,一个光明右使,都做了你的丈人,幸好七佛子没个女儿,不然真怕被你一网打尽也。”

众人听了齐声大笑。

老曹和王寅认了亲,大伙儿又是亲近了一层,当即先令王寅、高玉去探望了方腊,又叫设宴摆酒,为王寅等接风,席间介绍了梁山众人与歙州众将,又把童贯南下以来,历场战事情形经过,都同王寅说了一番。

王寅却不似方七佛等一直身在局中,他初来乍到,自然旁观者清,听完曹操等人所行诸事,不由五味杂陈,看着举杯邀饮的老曹,暗暗忖道:罢了,我这个女婿,却是有所图而来!若按我本心,岂肯让他一个外人掌我教中权柄?然而他竟娶了我女儿!若说他要娶金芝,乃是为了名正言顺,难道能预先猜到师师有我这个老父?这般看来,倒是冥冥天数,自有玄机也……

他想到天数二字,随即不由想起此前在歙州时,曾得方腊传来旨意,道是蒲文英夜观天象,见帝星起于齐鲁,携数十将星,直入吴地分野,吴地群星泰半失色,要各地严加戒备,不可轻忽。

忍不住便细看老曹等人,心道这些什么“花和尚”、“霹雳火”、“青面兽”,都是一等一的虎将,岂不正应了“数十将星”,包道乙、吕师囊、钱振鹏等许多人死于此役,又应了“群星泰半失色”之说,这般说来……

王寅忍不住满斟一杯酒,咕嘟嘟喝了下去,压住心头慌乱念头——我这女婿,莫非真个上应帝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