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楚之龃龉(第2/2页)

比如王翦那老乌龟在这寒冬感染风寒,在军中暴毙,这不就是他项燕的机会吗?

再比如三晋发生叛乱,比如秦王死掉……

虽然这些事情的概率很低,但项燕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继续等待着那近乎难以出现的胜机。

这就是属于弱者的悲哀。

在这样的情况下,所以哪怕楚王负刍多次命靳夏催促项燕进攻,他也从不理会。

项燕,体会到了当初廉颇在长平之战时的心情。

那时候的廉颇,想来也是这样的想法吧。既然打不过秦军,就看谁能耗到最后,希望秦国内部出现问题或是外部势力插手。

只是,他项燕不是廉颇。

如果楚王真的敢傻到听信谗言,临阵撤换他项燕,那项燕也绝不会忍耐。

“我项氏忠于的是楚国,而非寿春城中那个弑君篡位的凶徒。”

想到此处,项燕眼中满是寒意。

就在这军帐中气氛压抑的时候,有短兵前来禀报。

“禀令尹,景同将军已率军到营外十里。”

项燕的身体颤了颤,痛苦的闭上了眼。

……

寒风在淮北之地吹过,哪怕是穿着厚厚的冬衣,走在营外,照样会冻的人直打寒颤。

项燕走出营帐,走到辕门外,眺望不远处道路上那支正在接近的楚军时,他感觉此刻冰冷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心。

“令尹!”

景同走来,跪地相拜,口中凄凉道:“景同无能,不能辅佐项将军守卫符离,导致此番大败,还请令尹责罚。”

项燕摇了摇头。

“起来吧,此番战事非你之过。”

项燕低声说着,迈开脚步,向这支楚军中部的一辆带蓬的辎车走去。

车舆中,停放着他项燕儿子的棺椁。

所有的楚军士卒都让开道路,侧身低首,恭敬的让项燕向那棺椁走过去。

项燕身后,跟随出来的昭原、屈茂等将领亦是满脸哀容。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不知是谁开了个头,低声吟唱着楚人的挽歌。

一人唱,十人唱,无数人皆跟着在低声吟唱。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归来兮!不可以久些……”

整个陈郢楚营,在这一天,尽是那悲凉凄怆的招魂之音。

项燕走到棺椁前,伸手放在那冰凉的棺木上,眼神中满是悲哀。

“我知道你会去攻赵佗。因为你是我项氏之子,不会坐以待毙。你想要将他击破,为我楚国再寻得一线生机。”

“我何尝不知,击破赵佗沟通鲁地后能让我军的粮秣支撑的更久,甚至可以向齐人借粮以获取生机。”

“只是赵佗此人,我曾细细研究。其用兵之法正中有奇,奇中有正,乃我军悍敌,不可轻视……但我还是让你去了,虽然让你不要主动出击,但我知道你还是会动手的。甚至我的心中,何尝没有希冀你击败赵佗,建下功业的想法……”

项燕絮絮低语,话中尽是悲痛。

良久,他终于抬起头,望向东方睢水的方向。

眼中有冰冷的光芒在闪烁。

“赵佗。”

……

数日后,楚都寿春。

“赵佗击破项渠,随时有可能南下,攻我寿春。不谷数次传令让他项燕派兵前去阻击,此人竟然丝毫不理,可恶!着实可恶”

楚王负刍红着眼睛,将那封从前线传回来的帛书狠狠拍在案上。

“我楚国粮秣已快见底,不谷让他项燕攻王翦,他不攻。让他项燕派兵去拦截赵佗,他不听。更当着众将的面,肆意侮辱我派遣的监军。这项燕怎么敢如此,不谷还指挥不动他了!”

楚王负刍越说越气,越说越害怕。

那秦将赵佗去年五千人就敢跑到寿春城下,耀武扬威。

如今此人更是带着数万秦军,先破十万齐军,又败项渠楚军,何等威风。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项燕居然说他赵佗不会率军来攻寿春!

撒谎!

项燕在撒谎!

楚王负刍想到去年被赵佗兵临城下时的场景,恐惧瞬间爬满了他的脸。

赵佗去年五千人就敢吓唬不谷。

如今三万秦军,那还不得打破寿春,灭国擒王啊!

这可太吓人了。

还有那项燕……

楚王负刍又想到去岁项燕抗命不尊,舍弃自己的回援诏令,而跑去救熊启的事情。

莫非今年还要再来一次?

去年曾经出现在楚王负刍心中的那个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这项燕是想故意放纵赵佗,让其攻破寿春,将不谷擒获了,然后他再去扶持那熊启登位不成?

要不然,项燕为什么从来都不听不谷的话!

一个国家的大王,居然指挥不动一个带兵的将军。

岂有此理!

想到此处,楚王负刍一张脸彻底扭曲在了一起。

在他的想象中。

秦将赵佗在击破项渠后,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深入楚地的机会,会趁着楚军主力尽数集结于陈郢,直插楚都寿春。

这种惊世大功,赵佗怎么可能放弃!

相比于王翦远在固陵的六十万人,赵佗的三万人明显对寿春威胁更大。

说不定现在赵佗都快跑到淮水来了。

楚王负刍越想越害怕,哪怕是城中守卫的两万楚军也无法给他带来安全感。

“项燕,你既然不听不谷的号令。那就别怪不谷了!”

楚王负刍终于下定决心,对周围侍立的从者低吼道:“给不谷传令陈郢。”

“令尹之子为国捐躯,不谷甚为感动。又怜令尹年岁已长,悲痛之下,恐难执掌军国重事。为国家计,命令尹将大军交予监军靳夏。诏令尹回都,不谷自有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