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任惟,要点脸”(第2/2页)

可惜,后半场应春和都没有再分给他多余的眼神。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起码任惟收获了一球场高中男生膜拜的目光。

其中有个应该是原本他们当中打球最好的男生,任惟听到其他男生叫他凯哥,每次传球的时候那些小孩也基本以凯哥为中心。

任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抢了人的风头,打完眼前这场便说不打了。

凯哥倒是主动走过来,还给他递水,“哥,你喝水不?你球打得真好,你是学校新来的老师么?”

任惟没接水,说自己不渴,“我不是你们学校的老师。”

他用手指了指篮球场外背对着这边画画的应春和,“我是跟我朋友来的。”

武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笑了笑,“诶,你是春和哥哥的朋友啊?”

春和哥哥。

任惟也笑,“是啊,我昨天才过来的。”

“我瞧你就不像我们这儿的。”武凯看了看任惟,“哥,你从哪来的?”

任惟回答他,“北京。”

“呀,哥你从北京来的啊?怪不得呢,春和哥哥之前就在北京念的大学,我以后也想去北京念大学。”武凯仰着头看任惟,脸上流露出一点艳羡,“哥,北京好吗?我听说北京又大又漂亮,我没去过,你能给我讲讲吗?”

任惟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北京啊,有人觉着他好,有人觉着他不好。我倒是觉得你们这就很好,比北京好。不过,你要是想考北京的学校可得努力了,那儿的大学可不好考。”

武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点头,“哥你说得也是,我瞧春和哥哥就是不太喜欢北京,不然他也不会回来。我们这儿的人从来都是往外跑的,只有他出去了又回来。”

任惟听到他提起应春和从北京回到离岛的事,突然生出一点想要探知应春和过去的欲望,“你跟应春和很熟吗?他是多久回来的,你知道他是为什么回来吗?”

听到任惟这么问,武凯显然有些讶异,“你不是跟春和哥哥是朋友么?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知道?”

任惟不太好意思地笑笑,自己也无奈,“是啊,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我之前出国了一阵子,不太清楚这些。”

“出国啊。”武凯倒吸一口凉气,看任惟的眼神又多出几分艳羡。

出于对另一种阶层的人的羡慕和崇拜,他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任惟的问题,“我跟春和哥哥当然很熟啊,我们家就住他们家隔壁。春和哥哥是四年前回来的,刚回来那会儿不太出门,我们都猜测他可能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但是没人具体问过,所以到底是春和哥哥为了什么回来的我也不知道,哪能去戳人伤疤不是?”

四年前,2019年,应春和最后一次和任惟见面也是那时候。

所以,应春和是跟他分手之后就回了离岛,任惟在心里想道。

任惟其实还想问更多,比如应春和现在是不是真的有女朋友,他女朋友是不是会住在他家里。但是应春和此时正好将画具收好,朝这边走了过来,叫任惟,“任惟,走了。”

“诶,好。”任惟应了声,只好同武凯别过,朝着应春和的方向跑去。

结果武凯也跟着跑了过来,要帮应春和提东西,“春和哥哥,你怎么自己提这么多东西啊,我帮你提吧。”

应春和被他紧张的神色逗笑了,没让人帮忙,“不是很重,我提得动的,没事。”

“可是你手腕……”武凯意识到还有别人在,噤了声。

任惟却捕捉到这一词汇,敏锐地看向沉默的两人,尤其看向应春和,“手腕怎么了?”

应春和避开他的视线,“没怎么,就是以前受过点伤,不太能提重物。”

任惟就是在这时想起,刚刚应春和调颜色用的是右手,可后来画画用的却是左手。他当即强势地将应春和手上的画具一起夺了过来提着,应春和力气不敌他,只能任由他夺过来。

武凯这才放了心,同两人告别,自己跟同伴回教室去了。

没了旁人,任惟才继续问应春和,“手腕怎么受伤的?严重吗?多久的事?”

他这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三个应春和都不想回答,避重就轻地回答最后一个,“你不在的时候。”

任惟因为他这个回答陷入短暂的沉默,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懊丧,“对不起。”

应春和特别奇怪地看向他,哪怕是知道手腕受伤的真正原因也为此感到奇怪,“你道什么歉?”

“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无论是出于什么,我都觉得我需要道歉。”任惟表达歉意的方式也很直接,转过头来看向应春和,“今晚回去也由我做饭吧,不,在我回北京之前都由我做饭吧。”

“任惟……”应春和一时失语,是完全不知道该做何种反应、何种表情的失语,大脑完全陷入混沌,好气又好笑,好笑之余又多出些辛酸。

原本早就不痛,这会儿也不该会痛的手腕也开始隐隐作痛,故意矫情似的。

尖锐的、连绵的痛感从手腕一点一点蔓延至心脏,让他的心脏开始变得酸疼、无力。

这种疼痛感应春和其实很熟悉,在同任惟分手之后,每当他想起任惟的名字,就会在身体里生出这样的痛感。潮湿的心脏长满水荇,将整颗心缠绕,直至难以喘息。

但他没法不想,他没法不痛。

久而久之,他觉得自己或许恋痛,宛如自虐般、毫无尽头地思念任惟。

[应春和的日记]

2019年7月21日

离岛最近总下雨,闷热得难受,手上的膏药更让人难受,黏糊糊的,痒得烦人。

我总想抠,也想拆掉,做医生最头疼的那种病人。

但最终还是没有,因为还是担心会影响恢复。

万一以后真的画不了画那得多糟糕,这么多年我只做好了这么一件事,要是连画也不能画了,我在这世上还能剩下什么念想?我还能有什么意义?

特别痒的时候,我只能趴在床上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抽烟。

烟是我从北京带回来的,南京银钗,薄荷味。

薄荷味在房间里弥漫时,我又一次想起任惟。

任惟特别喜欢在我抽完烟之后和我接吻,除此以外,还喜欢在我喝完蓝莓味的真果粒和冬天抹完橘子味的唇膏之后接吻。

他迷恋我唇齿间的味道,还总是说气味的记忆比其他的记忆都要来得深远,会让他记很久很久。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也没机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