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沉船将没(第2/2页)

知情的人脸上都露出暧味的笑,陈挽心头像被大火燃过。

陈挽自认为这些年来心理素质日被磨炼得尚算强韧,但在这一刻仍是像被当众撕去衣衫般难堪。

这些人毫不遮掩地在公众场合用轻蔑的语气恶臭的言语羞辱一个女子。

宋清妙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她的本性并没有那样轻浮,只是被人按进染缸里太久,从挣扎到麻木,逐渐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也忘记了抵抗,最后被浮华遮了眼,成了权势漩涡中心的泡沫。

她有她的天真,亦有她的可怜,罪魁祸首,是把她推进深渊的男人。

男人用女人当棋子换取利益,最后女人被笑风尘,何其歹毒和可笑。

陈挽冰冷镇定的目光扫过去,事到如今,无须再忍辱负重,他不卑不亢,字字句句,震得人头皮发麻:“太太不必说这种引人遐想的暖味话,那些都并非我母亲自愿,是你的丈夫诱导、逼迫她去做的,你自己也知道他这些年他逼迫我母亲去做交际换了多少东西,不是靠我母亲去交际、斡旋、笑脸迎人,他能有今日的身价?二太太,你也不过是他手下的牺牲品,和我母亲同是棋子,何必相互为难,他从前卖女人如今卖儿女,二太太,你也要当心,陈宝怡今年也十六了,你可要好好护着她。”

二姨太脸色大变,陈秉信气得面色涨红,正要出言训斥,许继名端着酒杯走过来。

许继名身材虚瘦,面色浮肿,说特意来跟陈秉信喝一杯,目光却好几次停在陈挽身上。

陈挽气质如玉,叫人移不开眼,许继名只恨陈家从前藏这儿子藏得太好,如今已长出了牙爪已不轻易可得。

陈秉信手上有几条烟草线要托许继名以最低的税率出关,和他碰了杯白的,说:“当初一起从九龙湾出来的伙计里你就是酒量最好的,一眨眼就这么多年了,住后荣信也要仰仗老兄弟多多关照。”

许继名半真半假推了下他那杯酒,没喝,指指他,皮笑肉怀笑说老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现在有阿挽回来帮你,你这个做爹的还要代劳,怎么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

他拿了瓶高度的烈烧酒把那三分之一杯酒全满上,递到陈挽面前,笑道:“来,阿挽,你和许叔喝,以后荣信烟草这块,有许叔护着你,现在外贸不好做,你们年轻人,没有经验,得跟对了人才不摔跟头。”

这话几分利诱,几分威胁,陈挽刀枪不入:“不必了,以后烟草这块就不麻烦许老板,荣信另有打算。”

烟草原料出口算是荣信目前为数不多的盈利板块,许继名不再帮忙搭线真是再好不过。

陈秉信一滞,气得面红,将拐杖狠狠一敲:“陈挽,你胡说什么!”他才把股权转与陈挽,如今心下涌起隐隐不安。

陈挽眼带怜悯的笑意,心中畅快,越发肆意火上添油:““噢,不仅烟草,物流这头也是如此。”荣信倾倒在即,还有什么产业可言。

许继名反而饶有意味,一双吊稍眼微眯起来:“老陈,你这四少爷蛮有意思的,你看清湾港那几船没过检的是要回航还是——”

陈挽不等他说完便直接扬声打断:“我看连回航都不必,许老板就是要销毁都无所谓。”

陈秉信正欲张口,忽而,陈挽看到,他和许继名的脸色不约而同变得有些不对劲,非常明显。

他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很快,这种微妙的、复杂的、明显的不对像涟漪一样从他们的脸上扩散到几房姨太、旁室子侄直至场内所有人的脸上。

陈挽眉心微蹙,转过身,眼睛倏然睁大。

赵声阁西装革履,应该是从什么正式的场合过来的。

他沉稳从容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哈腰点头的陈裕、陈营和几个陈家子弟。

陈裕如若不是早在年少陈氏最鼎盛时得以见过对方一面,他都绝不敢说来人是赵声阁。

海市各大门族办大大小小宴会必定是照例给赵家递帖子的,但一年里能拿到回函的也就头部那几家,去的也不会是赵声阁本人。

谁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赵声阁身高腿长,眉目冷峻,有种目空一切的冷漠,后面几个人紧跟上他的模样显得略微紧张和慌乱。

离他最近的陈裕几次赔笑着试图搭话,都没有得到回应,赵声阁眼神睥睨如看蝼蚁,对全场各式各样的目光更是视之无物,从头到尾表情都很淡,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

直到看见了陈挽,面容才有了微不可察的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