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3页)

裴季泽道:“眼下微臣来不及同殿下解释,咱们用过饭后就要出发。”

心中隐隐不安的谢柔嘉颔首,“也好。”

两人用罢饭后,行装也已经打点好。

离开前,谢柔嘉忍不住回头打量着眼前住了数月的小院。

鄂州之困已解,裴季泽身为御史,一个江南道有十几个州县,要监察地方官员,调查各地地方官的政绩与操守,了解民生疾苦等,不能某一处常住,恐怕以后不会回来。

她望着院中那两个堆在柿子树下的雪人,心中陡然生出不舍之前来。

正走神,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手。

是裴季泽。

他替她紧了紧身上的红狐裘,“待一切事宜处理好,得空时微臣再带殿下来瞧瞧。”

谢柔嘉神色淡淡,“没什么好瞧的,本宫在这么个小地方待了那么久,早已经腻味。”

他沉默片刻,道:“走吧。”

马车一路驶出巷子,行了约有一刻钟的功夫,突然停下来。

只听赶车的马夫道:“公子,路被人堵了。”

谢柔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推窗向外张望,顿时呆楞住。

只见漫天大雪里,鄂州城内那条宽不过三丈的主干道两侧站满百姓。

而道路中央的是十几个一袭绯袍的官员,乃是江南道的十数个刺史,为首的则是郑远与安道和。

众人见裴季泽搀扶着谢柔嘉下了马车,连忙迎上前来见礼,而沿途的百姓们则朝他们参拜,高呼“裴青天”与“安乐公主”。

谢柔嘉望着一张张在寒风中冻得通红的面孔,不禁有些动容。

她从前在长安,百姓们怕她敬她。

而今在鄂州,他们依旧敬她,可这份敬却与长安百姓心中的敬而远之完全不同。

她突然就理解裴季泽这段日子以来,几十个日夜不眠不休的动力何在。

也许,这就是为官的意义所在。

【为民请命】

不过简单四个字,里头却不知包含多少血泪史。

就连一向清冷疏离的裴季泽也微微红了眼眶,对郑和道:“本官不是特地嘱咐过,本官会同殿下悄悄离开,莫要如此劳师动众。”

眼眶通红的郑远道:“是他们得知裴御史同公主今日离开,非要来相送。鄂州百姓们的命是裴御史与公主所救,他们要来向二位道谢,下官不敢拦,也不能拦。”

言罢,自袖中取出一份血书呈上前,向裴季泽与谢柔嘉一揖到地,哽咽,“这是连同下官在内的各州刺史以及百姓们的万民书,若是将来朝廷追责御史私用税粮,下官愿与怕御史一力承担。”

其他的各州刺史闻言,亦都如此。

裴季泽将囊括着数万百姓心血的血书接过来,向在场所有人敛衽还礼,“裴季泽亦在此多谢诸位。”又见此刻雪势渐大,劝众人离开。

可众人却迟迟不肯散去。

裴季泽与谢柔嘉知晓他二人若是不离开,恐怕其他人也不肯走,只好先行上马车。

谁知马车车轮才转动,一马蹄声响起。

围观的百姓们自发让出一条道来,远远地瞧见有人纵马前来。

他在距离谢柔嘉与裴季泽一射之地翻身下马行礼,呈上一将一天青色的包袱皮。

文鸢忙上前去拿。

是一件白狐围领。

整条围领通体雪白,无一根杂色,实乃上品。

来人道:“我家主子说昨夜来得晚了,不曾拜会公主。迟些时候会再去姑苏拜会公主。”

是岳阳侯的人。

昨夜她提前离席,也不知岳阳侯究竟有未去。

谢柔嘉淡淡地应了声“好”,在一众百姓的目送中与裴季泽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出城,周遭所有的百姓才渐渐散去,一抹雪白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之上。

他举着手中的弩弓,瞄准官道上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

身旁的人忙劝阻,“主子,万万不可,沿路都有部曲守护,若是打草惊蛇……”

容貌昳丽的男子并未收回手,只是弓弩的方向却一向一棵枯树上的乌鸦窝。

手一松,一只利箭破空而出,射中窝里的一只乌鸦。

弓箭射穿的是乌鸦的翅膀,它被牢牢的钉在树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

就这么叫他死,着实便宜他!

接下来,要让他尝尝什么是痛不欲生!

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

马车里。

谢柔嘉听见一声声的嗥叫,不由地开窗去看,只见几只乌鸦落在道路两旁的枯树上。

裴季泽伸手关了窗,“外头冷,待会儿着了风寒。”

谢柔嘉收回视线,神情蔫蔫地坐在倚在马车车壁上。

裴季泽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赶,殿下可先靠在微臣的怀里小睡。”

不等谢柔嘉反对,已经将她拉坐在自己怀里。

谢柔嘉本不想与他亲近,可是马车里终究不比屋里暖和,到底不想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便由着他去了。

因是下雪天,赶路受阻,再加上裴季泽似乎很赶时间,除却夜里必须要住宿,其余时间两人皆待在马车内。

尽管马车地板上铺了两成棉被,最上头还铺了一张虎皮,等马车入姑苏境内时,谢柔嘉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

裴季泽十分心疼,道:“若是实在不行,我先送殿下回家休息一两日。”

“无妨,”谢柔嘉懒懒地趴在他肩上,“我也想要早一些见裴叔叔。”

裴季泽并未坚持,直接命人去庄园。

马车终于赶在天黑之前,驶进裴温所在的一处庄园内。

谢柔嘉下马车时,腿脚都是软的,站都站不稳。

裴季泽也不顾她反对,直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向一处院落走去。

谢柔嘉连与他争执的力气都没了。

好在他只是将她抱到院门口便将她放在地上。

这时锦书忙上前敲门,院子里很快传来脚步声。

俄顷,门自里头打开,一生得浓眉大眼,身形魁梧的男人自里头走出来。

他一见到裴季泽十分的激动,正欲说话,眸光落在谢柔嘉身上,一张脸迅速冷下来,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向谢柔嘉。

谢柔嘉心中很是诧异。

眼前之人正是昔日裴温的侍从,亦是他的前锋将军裴五。

从前在朔方时,他就一直瞧谢柔嘉不顺眼。

只是从前虽不喜欢她,可到底碍于裴温在,如今看着,倒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裴季泽微微蹙眉,“不得对殿下无礼。”

他是裴家未来的家主,裴五一向敬重他,闻言未再多言,将他二人迎入院中。

眼下大雪,院子里积雪未扫,一片白茫茫。

裴季泽搀着谢柔嘉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正前方一处亮如白昼的方屋走去。

才入廊下,一鹤发童颜的老者自里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