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3页)

见她偷看,他抬起泪眼,哽咽,“我不是野种,我姓卫,我是卫家子孙,行九。”

谢柔嘉其实知晓他。

他是卫侯爷家的世子,亦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的母亲,总是害父亲与她母亲吵架。

她应该要与母亲同仇敌忾,也要讨厌他才对。

可是他那么可怜无辜,甚至比她还要可怜。

至少,没有人敢叫她野种。

谢柔嘉从那一刻就再无法讨厌他。

“都是那些大人不好,你别伤心了。”

她朝他递出手,“以后,我保护你。”

从那以后,他一直跟着她。

“妹妹,我要活到九十九岁,每一年都陪你庆贺生辰。”

“为何不是长命百岁?”

“我这么坏,活不到长命百岁。九十九,就够了。”

“……”

谢柔嘉心想,她的哥哥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孩子。

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却因为自己的母亲,一出生就背负着枷锁,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快乐过。

其实失去记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必知晓自己的母亲为了荣华富贵,叫他一生都背负着“野种”的骂名。

这一回,他终于能为自己好好地活。

哥哥,一定要好好地活到九十九。

要像现在这般,永远快乐。

这时那个哈萨克的少女转过脸来,待瞧清楚谢柔嘉的模样,面色一白,眼神里闪过一抹慌张。

谢柔嘉认识她。

那是从前阿昭从一群逃兵手中救下的女子。

后来,她常常跑到军营里送一些吃食,是个十分热情的小姑娘。

这世上的缘分真是奇妙。

无论是有意无意,可结果到底是好的。

神情紧张的少女盯着她瞧了片刻,对卫昭道:“阿九哥哥,我们回家吧。”

卫昭收回视线,温声应了声“好。”

谢柔嘉见他二人离开,策马去追裴季泽。

那个傻瓜!

*

卫昭行至一段距离,忍不住回头。

这个季节,草原上野草疯长。

微风拂过,绿浪翻滚。

那抹红色的身影在绿浪中渐行渐远。

她应该是去寻自己喜欢的人。

不知为何,他没来由地心酸。

或许,他曾经也认识这样一位美丽而又高贵的女郎。

可惜,他什么都不记得。

眼神有些茫然的男子收回视线,望向前面的羊群。

数百头白色的羊聚在一块,犹如天边那一片随风缓缓浮动的云。

他心想,这片草原极好,他没由地喜欢。

至于那些想不起来的事情,大抵都不太重要。

就是好像答应过一个姑娘什么事。

那大抵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吧。

不远处,马背上的少女朝他挥手,“阿九哥哥快些。”

他应了声“好”,策马赶了上去。

*

裴季泽朝着西边的方向一直走。

那是回毡房的路。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接下来要去哪里。

朔方这片草原肯定再也待不下去,指不定哪日出门就能碰见她与他在一起。

他嫉妒心强,实在见不得她对着旁人笑。

长安亦不想回去。

也许下回在长安街头撞见,她与他连孩子都有了。

她那个人有些坏,行事向来不会考虑旁人的心情。

指不定她还要上前与他寒暄几句。

说感激他当年的成全。

说她现在与他过得如何好。

说他们的孩子如何可爱伶俐。

一想到那个画面,裴季泽的心就好似被人捏在手心里揉搓。

尤其是想到她躲在旁的男人怀里,做着与他做过的事情,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他想他根本就没有自己所说的大度,恐怕这一生,他都无法对她释怀。

要不还是回江南。

这个季节,江南天气极好。

可是江南再好,没她也都一样。

无论去哪儿,如果没有她,他接下来的人生都犹如一杯白水。

索然无味。

裴季泽心中突然涌起满心的不甘。

至少,该亲口问问她究竟选谁。

他并不比那个男人差,他也很好很好的。

裴季泽停住脚步。

不,他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他昨夜还答应她,若是下回去哪儿,一定要同她好好道别。

他不能将她就这样拱手让给那个男人。

不,他做不到!

他要回去找她!

这一回,他要光明正大地将她抢回来。

想通了的男人一转头,却瞧见身后不远处骑着一匹白色骏马的红衣女子,当场怔在原地。

她,几时追上来的?

谢柔嘉策马走到他面前,红着眼睛瞪着他,“说好要好好在一起,你怎又丢下我一人。”

“裴季泽你是不是傻,我跟了你一路,你竟然一点儿都没听见。都不晓得回头看一看。”

裴季泽的眼眶蓦地红了。

她没有同那个男人一起。

她回来找他!

马背上美得张扬夺目的女子朝他伸出手,撒娇,“日头快要将我晒死了,要抱抱。”说完就要往下跳。

那是曾征战沙场的战马,比寻常的马儿要高上一尺。

可她却毫无畏惧。

因为她知晓,只要有他在,就绝不会叫她受伤。

果然,他伸出手稳稳地接住她,像是失而复得一般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过了足足有一刻钟,嗓音沙哑的男人开口询问,“为何不与他相认?”

“那小泽呢,”她从他温暖的胸膛抬起头,质问,“既然决定带我来见他,那天夜里在月亮泉为何又那般与我好,还有方才又与我那般……”

这个不要脸的男人,都决定将她推给旁人,竟然还与她在野外做那种事情。

“我说过,”裴季泽轻吻着她柔软细腻的面颊,“裴季泽在殿下面前,永远做不了正人君子。便是方才,我也打算回去将殿下抢回来。殿下说不肯同我好,我就将殿下绑在床上,日日夜夜同殿下做方才那种事情,直到殿下回心转意为止。”

“谁要你做正人君子,”面颊绯红的女子伸出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呵气如兰,“我喜欢现在的小泽。”

“早上我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想着咱们日子还长,可以留着以后慢慢说。不过……”

“总之我再同你说一遍,你好好听着。”

“如果当年没有你出现,那个男人对我来说,也许会是我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事情。我不懂自己究竟哪里不好,叫他那样厌恶我。我明明拥有一切,却偏偏渴望那只我永远也得不到的纸鸢。”

“可后来你出现了。你将我从太液池抱出来。你无数次告诉我,我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谢柔嘉。”

“你叫我觉得,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是那个男人不好。”

“那些曾经我认为无法释怀的事情,叫我觉得痛不欲生的事情,全都因为你而变得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