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上药(第2/3页)

贺止休眯起眼:“你好记仇。”

路炀懒得给他半个眼神:“这叫当场报。”

“那行吧,”

贺止休扬起眉峰,屈指轻轻在路炀掌心不安分地挠了下:“你说了算。”

路炀一把掐住那根不安分地手指,终于冷漠抬起眼。

“不闹了,”

贺止休见好就收,正襟危坐了两秒,又笑着转移话锋:“那他后来都能参加国际锦标赛了,应该下了很大功夫吧?”

路炀顿了顿,才点点头:“差不多。毕竟这是他的梦想。”

但天不遂人愿,正如月有阴晴圆缺那样,这世间也并非每个人都能十分幸运地实现梦想。

甚至未必有人能够成功踏上向着梦想的道路。

池名钧幸运也不幸。

幸运在他超过了许多人,终于踏上了。

不幸在刚踏上前往高山的第一步,便就此长眠。

事发当天,路炀正好在为了第二天的升学考做准备。

天生聪慧让他自幼在学习上不需要耗费过多心血,便能得到一个别人耗尽心力也未必能企及的数字。

因此当池名钧托着滑板说要去参加练习赛时,他没怎么犹豫就拿上了自己的,硬是也要跟着去一睹赛程。

时至今日,路炀依然记得那天自己站在遥远的看台外,天穹湛蓝炽热,四面八方人潮汹涌,速度与声音震颤着空气,盖过了此起彼伏的蝉鸣,卷起风驰飞于遥远天际。

直到阴影坠落,风声骤停,人潮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为止。

天地在这一刻黯然失色。

蝉鸣顶替所有热闹,如奏响挽歌般,循着风盘旋而上。

“所有的意外都在口口相传中变成了技术不佳与不自量力,但其实他为了那一天练了很久。”许久之后路炀才缓缓开口。

他大概在心底为这句话练习过无数次,事到如今再吐出,已经听不出什么情绪了。

贺止休忽地想起之前因为齐青乐而谣言四起的那一天,课桌倒下,书塔落地变成废墟,半个三班却都杵在讲台上冷眼旁观肆意打量,那时的路炀也是这样。

他平静地说,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愤怒毫无作用。

那是否只因过去流言四起的时候,他也曾愤怒地试图辩解过、反驳过;甚至与人争执过,只为了告诉所有人“并非如此”,却不得善终呢?

“好了。”

路炀丢下棉签,从袋子里翻出一板创可贴:“绷带明天会被老师发现,追查起来就太麻烦,大致还是擦伤,先用这个贴着吧。”

等撕开粘上后,路炀又顺口问了句:“还有哪里有伤,自己说。”

贺止休回过神,眨眼看向手上整整齐齐地三个创可贴,忽地说:“哪里都可以?”

路炀对这人满嘴跑回车的行为已经快成了条件反射了,当即满眼警惕地冷冷警告:“内伤给你打120。”

出乎意料贺止休没有捂着自己的胸膛作妖,而是抬起下巴蹦出一句:“还有这里。”

路炀:“?”

“就是这,”

贺止休抬手一指自己的唇角,满脸无辜:

“警察来的时候曹卢围趁机给了我一拳,我还不能打回去,磕着牙还破皮了,只舔到了血。刚刚所里也没镜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我的颜值。”

他说着主动往路炀眼前一凑:“你帮我看看,青了么?”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太突然,路炀避无可避,被迫近距离对上了贺止休的目光。

少年眉眼俊逸,五官轮廓尤为深邃,昏暗光影下每一处都格外立体,略长的黑色发梢顺着风微微飘起,末端好巧不巧从皮肤轻轻剐蹭而过。

其实那是很细微的触觉。

但这一瞬,路炀莫名感觉被蹭到的位置漫出一股难以言描的痒意,顺着肌肤蔓延而下,抓不住也拦不到,只能任凭它沉入从未感受过的地方。

“青了,”顷刻后路炀推开这张招人烦的脸,冷酷无情道:“丑,别往我眼前凑。”

贺止休眉梢一扬:“真的?”

“店里有洗手间,自己滚进去照镜子。”

“那还是算了,”贺止休往后一靠,双手揣进衣兜:“我还等着你帮我上药呢。”

“……”

“你怎么不说话了路炀炀,”贺止休用脚尖踢了踢路炀的椅子,“不是说好除了内伤什么都可以吗?”

“……滚,”路炀把伸来地脚踹开,“拿出手机自己上。”

贺止休理直气壮:“我受伤了,手疼。”

他俩说话声并不算大,但架不住夜色渐深,店里的人来来去去好几拨,每走过一个就要偏头朝这望两眼。

直到隔壁桌那对因为一把游戏,成功从来时的浓情蜜意,变成现在的你踢我踹骂骂咧咧,才终于吸引走了大部分视线

路炀深吸一口气,冰碴子似得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疼死你拉倒。”

话是这么说,但手却再次拿起了棉签。

曹卢围趁乱那一拳没挥出什么力度,主要还是唇角的肉太脆弱,磕着牙齿把皮磕破磕肿了。

店内光线照不到这侧,路炀只得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充当照明。

他一只手拈着棉签,冷冷吩咐:“自己滚过来。”

贺止休果然依言,乖乖“滚”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图方便还是别的什么,只见他略微倾身,双手越过与路炀之间地空隙,撑在了路炀座椅的把手上。

刹那间从其他角度望去,仿佛他们在偷摸干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还上酒精么?”

贺止休突然说:“我还是高中生,这算不算违反禁止喝酒的校规?”

路炀按下莫名涌上的不自在,冷嘲道:“那正好回去就让弥勒佛给你开了——别动你那破嘴,再废话自己拿着药滚进去上。”

贺止休果然依言不动了。

但毕竟嘴不像手,伤口小,难找,一连戳歪了好几次,路炀终于烦了。

他把手机往腿上一搁,手指掐住贺止休的下巴,拇指抵在唇角下方那块肌肤,轻轻朝下一拉,露出内侧的伤口。

旋即眯着眼,将沾着酒精的棉签往微微红肿的淤血处轻轻一抹。

“行了,少舔,”

路炀松开手:“待会再去买瓶西瓜霜,喷两天估计就没事。”

说着他正欲后退起身,就发现贺止休的手还压在椅子把手上。

“松开。”

路炀屈指一敲把手。

贺止休没说话,也没动,只是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许久之后,他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说:“其实也没有很疼。”

路炀一愣。

“我不是第一次打架,也不是第一次磕破皮。人从出生开始,就会历经无数次跌倒再爬起;但就像那天游戏时,你说A不能让自己沉溺于他人的阴影下那样,我们也不能一直沉溺在过去的人的灵魂之下,把自己困住,无法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