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血河现于佛光之前(第2/3页)

齐无惑看着这荷花皆已凋谢了的荷塘,整个荷塘的水质都呈现出一种偏向于浑浊的墨绿色,残荷之野半耷拉在水面上,荷花早已谢了,蔫吧了的花枝粗大,毫无丝毫的美感,看上去一副万物凋零的落寞感,正如此刻之皇朝。

齐无惑可以感觉到,因为源初之人,以及人之炁的缘故,自己此刻和人道气运息息相关,不可轻动,之后要行杀戮之举,故而提前来到了李翟的住处,来到了这人道气运最为激荡最为浓郁的地方,正是为了借助此地,以稳定住自己的【气机】。

毕竟他的真君之境,可是三清道祖钦点的应劫而成,应运而生。

第二,则是为了有一个明朗的【不在场的证据】。

太上玄微真人便是真武荡魔这个消息,恐怕是难以掩盖住了。

既然如此的话,自然要再把【上清洞玄】这个身份藏起来。

六界动荡,并不安稳,此刻已经走入了劫难的旋涡之中,现在经历的事情,不过只是佛道之劫的一环,而佛道之劫不过只是人间之劫的一部分,人间之劫又是这一次时代量劫的进度,层层相叠,仿佛浪潮一般,汹涌连绵,似乎永无穷尽之日。

这个情况下,自然是有暗处的身份更好些。

最后,齐无惑也有些事情想要和李翟谈论。

关于他此刻所做的诸事情。

以及,这位不世出之名将对于未来的思考。

他的威望和气势,已经达到了历史上诸多开国之君的层次,但是他现在所做的诸多霸道手段,却有过于绝对,过于地用力,这对于他名望和影响也极为巨大。

拨乱反正,兵家魁首,却行霸道之举,斩杀勋贵,夺世家之利,甚至于斩文官之首开路。

凡此种种,如此行事,乃是是注定了不会成为皇者的霸者之路,霸者如流星璀璨,往往却只能开天下,却往往难以坐天下。

沉静有力的脚步声,以及甲胄甲叶摩擦发出的清脆声音把齐无惑从沉思之中唤醒。

少年道人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了自妖族边关一别后,数月不曾见到的故人。

李翟似乎比起那时候还要更瘦些。

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和影响,他脸上的颧骨痕迹隐隐可以见到,之前妖族之战留下的伤疤还在,浓眉大眼,黑发束起,一双眸子幽黑,里面似乎激荡着无尽的风云。

李翟整个人都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亦或者说笔直的长枪。

锐利锋芒,却也是坚韧无比。

他似乎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自己在做什么。

见到齐无惑的时候,李翟嘴角微微勾起,这一张短短两年就已经经历了各种大势,变得越发冷硬的脸庞上,重又浮现出来一丝丝当年在中州府城初次相见时候的,那种憨厚爽快的味道,但是也只剩下一丝一缕了。

环境和经历塑造人,也毁灭人。

李翟笑着伸出手邀请齐无惑坐下,道:“我说今日为何有些事情得要回这院子一趟,没曾想,刚刚回来就遇到了道长伱,看起来,我这是运气很好啊,哈哈哈,不过,道长你素来清修在外,不问红尘中诸事,不知今日来此,却是为何?”

齐无惑看着眼前的李翟,他似乎很久没有休息了,身上缠绕着一丝丝因果困顿。

少年道人温和道:“我此番,正是为你而来。”

李翟不露声色笑道:“哦?为我而来?不知道道长是什么意思?”

齐无惑端起茶来,道:“你身上的气运极为浓郁,乘势而下,势如破竹一般,牵制在李晖身上的气运是外强中干,在你的兵锋之下早已经溃败,按照常理,这七八日时间,已经足够你整合吞噬了他的气运,但是贫道这一段时间观气运,李晖身上的气运仍旧还在。”

“而且留存在了相当的一个层次上。”

齐无惑注视着李翟,道:

“若是贫道所料不差,你目前的推进应该已经遇到困境了吧,”

李翟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点了点头,叹息道:“……道长所料不差,翟最近算是放下了一切情面,大刀阔斧,甚至于有故人死于我的刀下,气运驳杂污浊之处也尽数斩出了,但是……”

李翟伸出手,看着自己散发浓郁血腥气机的手掌,道:“李晖,兄长他在称帝的时候,已经将人道气运交了出去,和佛门联手,人间界诸国以神武为最高,神武九州以京城为腹心,李晖就是将这一重要无比的人道气运节点,交给了佛门,构筑了他们的胎藏界大法阵。”

“佛门之阵法,虽然有些妙处,但是基于空相,以我兵法,也可以克制。”

“我这一段时间也在耗费心力推演破阵,这一座笼罩了整个京城的阵法已经被破去了许多,只剩下最后一个节点我始终寻找不到,甚至于,我们都已经不眠不休,近乎于一坊一坊,一存一村地寻找,都不曾找到这个最关键的阵法节点。”

“直到最后,我回去去看李晖的时候,才发现这个节点的所在。”

“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李翟的拳头猛然握紧,神色难看,唯双目之中,燃烧着无边火焰,咬着牙道:

“那个阵法节点,就是当时的人间皇帝,神武人皇,李晖。”

“这阵法是以无边神通,以他的血脉为脉络,以他的心脏为核心在他体内构建的。”

“我要怎么破阵法?”

“不破此阵,佛门就如同吸血虫一般挂在我们的身上;可若是破此阵,我该怎么办?”

李翟砸在桌子上,握紧了的拳头缓缓松开来,锋芒毕露的威武王似乎疲惫。

他看着眼前风轻云淡的道士。

似乎是在问他,也似乎是在问一代代的皇族,亦或者,那无尽岁月之外,铁笔如刀的史官,道:“我们这一脉,就注定了要父子相残,兄弟相杀,我这一双手,我为这人间讨伐四方,平定外患,染血无数,自认还是干净!”

“可是啊,我注定了,要杀死他吗?”

“如同当年我的父亲杀死他的兄长一样,我也要如他一般,杀死自己的哥哥吗?”

他神色疲惫,叹息道:

“道长,这是不是,就是皇族的宿命。”

面对着威武王的痛苦,齐无惑安静等待着他的冷静。

李翟的痛苦,并不只是因为这个抉择。

还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在间接的逼死了父亲之后,他还会杀死李晖,自己唯一的直系血亲。

李晖的罪孽真实,这自然毋庸置疑,可是年幼时候哥哥一笔一划教导自己写字读书,一起玩耍的记忆也同样真实,作为人的感性一面和作为将的镇定冷峻,过往的记忆和刀剑的冰冷同时冲击,方才如此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