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二更)(第2/3页)

当时厂里的收益都投入到新厂的建设上去了,他们家具厂比不上拥有完整规章制度的大企业,没有能迅速面临危机的能力。

父母刚去世,厂子里就乱了套。

负责财务的员工落井下石,钻漏洞携款潜逃去国外,员工的工资、供货商的货款、新厂贷款的建设费用,通通还不上。

法院考虑到姜梨是遗孤,将她父母的一部分资产留给她,剩下的都去用于抵押债款,可远远不够用。

下葬那天,姜梨听到了不少人哭嚎,嚎得比她大声多了,看似是来吊唁,实际上嘴里喊的都是钱钱钱,没有另外的字了。

他们哭喊着,给她这个还小的孩子不停磕头,说他们上有老下有小的,还有人生病急需用钱,央求姜梨把她被分到的钱给他们。

她给了。

她根本就不在乎钱,她在乎的是自己已经不再拥有最爱的人了。

不仅当时把钱给了,她还不停地攒钱,上大学后就想尽办法实习,靠着过人的履历进到投行,一进去就是高职位,而后买命地同时跟几个项目,连本带利地还上所有人的欠款。

她的父母天底下第一好没,她才不想他们离世后还要承担骂名。

她不仅要还债,还要干干净净地还,挺直了脊梁背,姜梨从不给爸妈丢脸。

幸好她是还完债后才穿书的,要不然她会惦记这件事一辈子。

世人爱钱,她也爱钱,却也没有爱到比所有东西都重。

抱着这样的念头,周六那天,姜梨去赴了约,地点在一家十分幽静的私人别墅。

祁容敛的母亲打扮得素净,长相是和声音一样温婉类型的美,没有架子,浑身书香气。

姜梨和她介绍自己,“您好,我是姜梨,请问要怎么称呼您?”

“我姓何。”她笑着说道,“来喝炖汤,另外准备了些下午茶,不知道你喜欢吃点什么,所以我让人都准备了些,来试试看。”

姜梨也不见外,端起桌上的汤碗,问她说:“何女士,我这样称呼您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来找你确实很唐突,容敛也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工作?”

“没有,周六我一般都会休息。”

“那就好。”

姜梨喝着香醇润口的炖汤,就着下午茶的甜点,安静地等着何烟说话。

“小梨,听说你已经从祁光离职了,现在在哪工作?”

他们母子还真像,都喜欢喊她“小梨”。

“我投资了家公司,现在做着点管理工作。”

“什么方向的?”

“智能驾驶。”

何烟对这块不是很了解,顺着向姜梨讨教了不少业内知识,态度很平和自然,要不是知道她是祁容敛的母亲,姜梨甚至会觉得她是自己的朋友。

聊得差不多了,何烟也喝完了自己面前那碗,优雅地擦擦唇,感叹道:“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孩子,难怪容敛会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

知道这是要进入今天的正题了,姜梨停止进食的动作,稍稍坐直身体。

注意到她这反应,何烟轻笑道:“你别紧张,我不是棒打鸳鸯的人,就是单纯太闲乏了,没人和我说话,想找人聊聊天而已。”

何烟轻叹一口气,眼神看向姜梨身后的那些花,有些分神,过了会才继续说话。

“我就容敛这个孩子,两年前,他父亲发愁他的婚事,找了位姑娘来和他相亲。容敛的性格你应该也清楚,说一不二的,他去找了他父亲,说他既然按照父亲的期望接管君祁,那父亲也应该圆了他的期望,让他自主决定自己的婚事。”

“其实我和他父亲也没想太多,没想着一定让他联姻,唯一担忧的只是他这辈子能不能遇上个知己,他性子内敛,很多事都不会和别人敞开来说,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小梨你直接和他说,他肯定会改的。”

“其实说来,也是我对不起他。容敛被我们当父母的寄托了太多的期望,从小就养在他父亲身边,管教得严,我都看在眼里,落在他身上的担子太多了。”

他们剥夺了他的童年,要他聪明,要他成熟,要他圆滑,从没要他快乐过。

因为养在祁老爷子身边,他小时候没有朋友,围绕着他的全是成熟的大人,直到后来上学了,他才渐渐地认识一些同龄人。

只是那时他的性格已经逐渐形成,除了忙平日里学校的课业,他还被要求学习太多额外的东西,没有时间和身旁人玩乐,朋友都是些泛泛之交。

何烟很心疼祁容敛,试过劝老爷子对孩子宽松些。

平时很好说话的他,在这点上却是异常坚持。

她甚至因此和祁老爷子吵过一场架,老爷子情绪激动进了医院急救,从那之后,她不敢再提这件事。

后来,好不容易出现个会缠着祁容敛的祁骁,他性格活泼好动,是和祁容敛关系最好的。

何烟总算有些宽心,希望祁容敛能因此活泼一些。

只是好景不长,祁骁的父亲不愿他们走得近,祁容敛什么都知道,从没闹过。

“他和我们不亲近,我们其实都理解。”何烟压下眼里浅淡的忧愁,朝着姜梨笑,“他性子太独了,身边太冷清,还好遇见了你。”

姜梨安静地听着。

听到何烟最后说的那句,她是想微笑示意的,但是就是有点笑不出来,只能努力地扬起唇角,却又很快变得平直。

从何烟那离开后,天不知怎地就有些暗了,乌云迭在空中,灰色的一层,连空气都闷上不少。

风不知道何时就刮了起来,地上有着没来得及清扫的树叶,伴着灰尘泥沙被风推着往前跑,路人都知这是要下暴雨了,行色匆匆,明明车流声和人声依旧,却安静得可怕。

姜梨心情有些烦闷,她叫车回到家,在小区前几百米的地方下了车,沿着街边走,步调很慢,和行人反向。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也许,她不该抓着他隐瞒身份的事情不放,硬是要借机发作,不理他、冷落他。

她想起那夜她醉酒,在酒精催使下,问他为什么要瞒着身份。

当时他说,怕她跑了。

她当然是不信,只当这是哄醉鬼说的假话。

他这样高高在上,什么都触手可及的人,怎么会有名为担忧害怕的情绪呢。

他应当永远自信,永远胜券在握。

又一阵风刮过,轻飘的沙子被吹得很高,跟着风四处乱跑,长长的睫毛没护好她的眼,叫一颗沙子进了去。

她定住脚,闭上眼,低头抬手抵在眼前,试图抵达紧随其后扑来的沙子。

只是这秋风刮得厉害,她不敢睁眼,右眼控制不住地漫开了眼泪,连带着左眼也都不好受。

很快,风终于停了,右眼很颠,她不敢去揉眼,努力地眨着,希望那颗沙子懂事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