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第3/4页)
他重新睁眸时,注意到这句是独自成行,其下便是空白,没有其他的内容,最后的落款一如既往是胤禛自成风骨的字体。
只有一个清晰简单的四字。
胤禛和温凉的通信,从来都没有任何的超出身份的内容,哪怕是在书信中,也从不曾有过高高在上的威压。温凉既从没有被胤禛所命令过,也没有发现不该有的东西。
这是第一次。
温凉的指腹摩挲着那行字体,这字迹与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这张信纸上大片的留白空间,正如同温凉所体会的那般……那是胤禛特地空出来的。
温凉笃定这个想法。
胤禛与温凉两人,各自成迷,各有各的心思。温凉并不知道为何胤禛会看中他,只是他清楚,让他离京,的确不意味着他打算让温凉怎么样,只是那是温凉想做的事情,而他并没有拒绝。
这很不……不符合胤禛的形象,然温凉知道的确是这般。
温凉看着这张信纸,抿唇,他就那么确定他会把这一页给留下来,而不是如同之前的那些全部烧毁在火盆里面?
温凉视线平移开来,又把压在下面还没有拆开的信封给重新打开,这一封是来自广东的。温凉此前的注意并没有放在沿海,因而他尚且不知这封信内里为何。
只是打开后,里面的东西的确超乎温凉的想法。
这是粘杆处的消息,温凉看完后只觉得总有些事是含糊不清难以扯断,又有这件事情还没完没了的感觉。把这封书信也给夹到要送往京城的书信后,温凉望着即将要给送出去的书信,忽然抱起了昏昏欲睡的大喵。
温良猝不及防被按了一爪子墨水,啪叽地按在了落款上,她一脸懵逼地嗅着那墨水,嫌恶地移开脸,不满地拖长了声音叫人!
喵喵喵——
温凉淡定地把粘杆处的人又召出来,然后把书信都递给他,“送去京城便是。”
“是。”
温凉施施然地抄起温良,让她趴在他的肩膀上,而后带着她出去打水。绿意刚见到温凉出来,正想着要劝先生去去睡觉的时候,却看到先生的身上满是梅花印,那三瓣小爪子印可以说很明显地表现出罪魁祸首是谁了。
而罪魁祸首还不住地撒娇,一股委屈的模样,绿意看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先生,您还是把它放下来,奴婢带她去清洗。”
温凉慢吞吞地摇头,抱着大猫生怕她从上头跌下来,“你去打些温水过来。”厨房那边一直备着水以防万一,庭院里头又有井水,混合出温水来说并非难事。
此时已是深夜,温凉本不打算给温良洗澡,否则便太冷了些。只可惜猫怕水似乎是天性,哪怕有着温凉压着,温良也一直不住挣扎,最终大猫倒是没落水,可温凉身上却是被溅满了水花,连内衬都湿透了。
温凉认认真真地给温良洗干净肉垫,然后又接过绿意递过来的巾子擦拭,然后才松开来让温良走。肉垫湿乎乎的模样让温良很不适应,她原地站着甩爪子,又不住舔了舔,还是委屈。
温凉揉了她一把站起身来,绿意又连忙递给他另外一条巾子,“先生,您要不还是去洗漱一二?厨房那头还备着水。”
绿意已经彻底放弃让温凉早些休息的打算了,如今已经到了子时,可先生一身凌乱,便是去休息,她都担心会不会明日着凉了。
温先生的身体很好,平日里也很少生病。可绿意在温凉身边多年,知道他每隔一两年便会生次大病,严重些的话还得一两个月才能好,可不能轻易出事了。
温凉点点头,让绿意去准备后,抱着温良回到屋内,让她在里头休息。绿意的确是给她准备了猫窝,只是她向来很随性,到哪里都能啪叽睡着,如今那猫窝更似一个摆设。
和温良玩闹片刻后,总算让小心眼的大猫消气了。温凉这才到隔间去洗漱,衣裳都被绿意备好放在架子上,温凉褪下衣物后便沉入木桶中,舒适的水温让他微眯双眼,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靠在木桶壁上闭目养神,思索着刚才在信笺中看到的内容。
那有些阴魂不散,实际上,温凉不曾想过,他还会再看到和顺……他额娘的名字。而她遗留下来的一个麻烦,或者说问题,还需要温凉去解决。
温凉在木桶中舒展了下身子,闭着眼睛沉入水中,潺潺的水声在耳边回绕着,很是安宁。水面恢复平静的模样,好半晌才又随着温凉的动作而破开水痕,荡漾出波澜来。
温凉随手摸到搭在桶壁上的巾子擦脸,而后才从木桶里面出来换衣服。伴随着湿哒哒的动作,温凉换完衣裳后,这才想到他忽视了个问题,虽然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但也算不得是什么好事。
他作甚要给那信纸上盖那个无谓的爪子印?
温凉一时猜不透,索性也就不猜了,转身回到屋内休息,今夜真的是太闹腾,也太迟了些。
深夜时分,王府。
王朗木着脸站在顾氏身前,旁边除了弱柳外别无他人,就算是外面守着的侍女也尽数被弱柳给打发了,只余下他们三人在这院子中。
只是他们保持着这样安静的氛围已有半个时辰了,沉甸甸的空气使得没人打算做那第一个开口的人。王朗的视线停留在虚空中,一直都没有往顾氏身上看。
“朗儿。”顾氏深吸了口气,终究还是做了那个第一个打破寂静的人。
王朗不得不移开视线来看她,不论顾氏做了什么……她把他抚养至今,王朗无法对她不敬。
“你上午,听到了为娘和弱柳的对话。”顾氏说道,听起来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在讲一件普通的事情。
王朗想要说话回应一下,却觉得喉咙有些沉重开不了口,顷刻后清了清喉咙,才最终张开了嘴,“我不知道……你们不该在那里说话。太危险。”
顾氏赞同地点点头,“的确如此,那太危险,为娘今日有些失去了分寸。”她坦然地承认了上午的过失,又轻声说道,“所以,朗儿,你有什么想和为娘说的吗?”
那终究还是流露出小心翼翼的痕迹来,就像是蜻蜓点水,还是做不到了无痕迹。
王朗抿唇,“娘……”他刚下意识张嘴说出这个词语,又猛地顿住。顾氏不是他的亲母,他甚至不知道他的亲生娘亲又会是谁?
顾氏站起身来,几步走到王朗面前抱住他的肩膀,“朗儿,我当然还是你的娘亲。”她一眼便看出了王朗迷茫的模样,“别担心,会过去的,总会没事的。”顾氏的声音破碎,流露出满满的担忧。
王朗的手指终于搭上顾氏的胳膊,直到感觉到脸上的凉意,才发现他在不知不觉时便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