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玉玦(第2/3页)
“就不会来催军粮了是吗?”武帝凝眉道,“前线未分胜负,你们已经想着如何退兵了?”
“这……”众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面有尴尬之色。
薛司空打圆场道,“陛下年轻气盛,更看重沙场兵胜,但战争不仅是调兵遣将,更是粮草物资综合国力之较量,我们的实力不及北宫达,消耗不起。”
杨覆跟着一摊手,“陛下,眼下大梁实在是征集不了那么多军粮啊。”
武帝长眉微敛,骨节清劲的手在宽大的袍袖中暗暗攥紧,“如果诸位觉得为难,粮草朕亲自督办。”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哪有天子亲自督办粮草的,要朝臣做什么?
云渊上前道,“陛下,臣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解燃眉之急。”
武帝立即道:“大学士请讲。”
云渊道:“大梁城中多有世家大族,光是拥有土地田产千倾的就不下百户,朝廷可征集各大世族的余粮,以供前线。”
武帝首肯,“可行。”
杨覆道,“陛下三思,我们还要倚赖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若强行征粮会引起他们的强烈抵触,造成大梁城局势不稳。”
武帝明白,九州千百年来的门阀制使得各世家大族树大根深,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他略一沉思,道:“这不是强行征粮,这是借。”
众人俱是一怔,看向这年轻的君王。
武帝道:“这些粮食是朕向各大世族借的,也是各大世族顾全大局体察国家的艰难,年后朕会按照市面的红利还给他们。”
“陛下谨慎。”薛司空提醒道,“若萧将军这仗一直打下去,年后陛下若还不出怎么办?”
武帝道:“朕会想办法。”
薛司空闻言,眼皮微微一抬,知道此事不用再议,武帝心里已经有了决断。甚至有了背水一战的决心。
这年轻的君王倾举国之力,助萧暥打这一仗,为什么?
他还不到二十岁,今日议事却表现得沉稳冷静,颇有明君的风范,任何方面都无可指摘,除了一点。
薛司空别有意味的目光投向了武帝。
皇帝和皇后大婚已有两年,至今却没有一男半女。甚至也不见皇帝有任何纳妃的意思。
坊间连陛下不近女色,简直如同清心寡欲的老僧一般。
但是今日议事来看,陛下血气方刚极有主见,并非心性寡淡之人,薛司空沉下眉,这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三天后,粮草筹齐,发往前线。
云渊看着运粮的车马驶出大梁城,道,“陛下,这场战争短时间内看来是结束不了,陛下要做长远打算。”
言外之意,现在就要考虑各世家大族的粮秣怎么还的问题了,无论是拆东补西,还是别的什么途径。
武帝静静道,“朕已有办法。”
五天后,大梁城入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
曾贤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进了御书房,面有喜色,“陛下,江南的粮到了!”
武帝豁然起身,“走,去看看!”
方宁冻得打了个喷嚏,抱怨道,“西陵哥说好了两不相帮,结果让我们大冷天跑那么远送粮。”
魏曦笑道:“西陵哥为的是社稷,陛下亲自给西陵哥写信,能不借粮吗?”
方宁哼了声:“是么?我可是看着,陛下的信刚到,这粮草当日就发了,这是早就准备好的吧?”
***
风雪漫天,大地一片苍茫。
大帐内。
萧暥喝了药,发了一身汗,听闻粮草到了,挣扎着起身。
他的声音带着病中的暗哑,“云越,备甲!”
又冷又重的甲胄穿在身上,寒透骨髓,激得他牙关一紧。
这是让三军安心。他没事,他还能战。
萧暥深吸一口气道,“召集诸将来中军议事。”
大帐里,萧暥一身玄甲,神色清冷,目光掠过肃然而立的诸军将领。
这场雪后,等待已久的决战时机到了。
“陈英,你率军两万取道扶柳,袭击北宫达的重甲营。”
“是!”
“程牧,你率军八千截断成平道,阻止幽州援军。”
“是!”
……
这时帐门掀起,带进了一股风雪气。
云越匆匆进帐,“主公,新收到玄门的消息。”
萧暥一看之下,顿时心中一沉。
乌赫派巴图为前锋将军率兵三万,绕过凉州千里奔袭,直插冀北腹地,与北宫达合兵,成东西夹击之势。
他知道北宫达和乌赫早晚会勾结,但没想到这么快!
萧暥心中一急,胸口顿时血气翻腾,被他强压了下去。
他们只有五万人马,北宫达在此地驻军十万,本来就众寡悬殊,如今再加上乌赫的三万草原骑兵,一旦在这冰天雪地里被合围,后果不堪设想。
众将领闻讯都脸色骇然。纷纷看向萧暥。
是进是退,萧暥眸中寒光一闪。
天寒地冻,粮草不足时,他尚且咬牙坚守,如今粮草和御寒物资都到了,哪有不进反退之理!
退兵?萧暥冷笑,不可能!
他偏过身掩唇低咳了几声,手一翻将染血的棉帕藏起,一双眸子里燃起烈烈的冷焰。
“我本想让北宫达安心把年过了,既然他那么急于就擒,我也只好奉陪到底了,各营准备,今晚好生休息,明晨出击。”
云越心中大震。
他明白了萧暥这是要抢在乌赫的骑兵赶到之前,把北宫达给灭了!
太疯狂了。
这绝对是赌徒行径!这是打时间差,如果在北狄骑兵到达前,没有灭掉北宫达,他们势必陷入腹背受敌,两线作战!
但是,就算是歼灭了北宫达,大战之后,他们以疲惫之师,还要回头迎击上万汹汹而来的北狄骑兵,又是一场苦战。
云越不是担心萧暥会打败,依照他主公战场上的彪悍,他不会输。
他担心的是萧暥的身体,鏖战之后又是苦战,还能撑得住吗?
就在这时,卫兵进帐来报,“主公,有信使到,江南来的。”
萧暥蓦然怔了怔。
这冰天雪里,他居然收到了江南的消息。
信使带来了一个素朴的沉香木匣,无任何纹饰。
没有信,魏西陵一个字也没给他。就像是根本不屑与他再言语。
匣子里是一块玉玦。
莹润的玉握在手心,传来冰凉的触感。
玦者,诀也。
萧暥苦笑,魏西陵不愧是世家子弟,传一句话都那么含蓄。也不怕他这老兵痞子看不懂。
云越也是世家子弟,一看就明白了。
“魏将军不是早就和主公恩断义绝了吗?现在大战在即,他再送主公这个石头,这什么意思,想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