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池塘和水(第3/3页)
魏瑄无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先生整天循规蹈矩……”
他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对,以谢玄首的身份,称呼苏钰一般都是直呼其名,或者称其字‘怀玉’,不会称呼苏先生?
魏瑄被一道雷劈到了,苏苏?
难道他以前陪着苏苏看画本,这个谢先生也知道?!
他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魏瑄坦白道:“先生,我只是翻页,没看。”
魏瑄从小接受的是皇室的教育,当然懂得礼义廉耻,非礼勿视,绝对不会看这种本子。但是苏苏的爪子翻书不便,他才给它当了翻书工。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猫者哪能不沾点毛。所以他不留神时也看到过几页。
谢映之指出问题所在,“殿下还是看的书少了。”
魏瑄被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震惊到了,“所以,先生也看过?”
“殿下,若是以往,宫中应该会有内官来教。但是值此乱世,宫中教习难免有所荒疏……”
他说着看望了望即将完全没入江中的斜阳,终于慵散地从柳树干上起身,“趁还有些天光,我给殿下补一课吧。”
魏瑄愕然:……!
谢玄首?他要亲自教?
但是即使是谢映之为人傥荡不羁,可解说这种姿势也着实是有点难以开口,且未必讲述得清。
于是谢映之随手攀折一根枝条,轻拂衣袖,在白砂地上挥洒自如地画了起来。
魏瑄这次服了,真的服。
他不仅能讲,还能画!
谢映之画得甚是随意,他目光淡漫,笔下似有满城春色,眼中却是山高云淡,仿佛神游天际,心远物外。
那画更是写意,几乎没有形态。但是意思却能一目了然……
魏瑄相信,谢玄首若肯执笔,就是九州最厉害的画师。
此时已是日暮,江风寒冽,他以枯枝为画笔,以天地为纸张。端的是纯然是学术探讨的态度,一笔一画间,倜傥出尘,不可方物,却又无关风月。
他寥寥几笔画完后坦然道:“所以即使在下方,若以鞍坐式也未必一定是……”
他话没说完,忽然身后的石滩上传来马蹄声,遂举目望去。
魏瑄的心中顿时猛地一沉。
不远处,暮烟升起的河滩上,魏西陵策马而来,身后跟着两名亲兵。
魏瑄顿时脸色如覆冰霜,慌忙就要去拂去砂画,却被一根枯枝轻轻一挡。
“来不及了。”谢映之从容道,再快也不会比马快。
“且魏将军见你急于掩饰,必然就知道此画有蹊跷。”
说完,那始作俑者不慌不忙地信手拂来,用树枝随意地添了些笔画。
片刻后,魏西陵下马走来,“先生,已到晚宴时分,没看到你和阿季……”
他随即看到砂石上的画,眉心微蹙。
天色已暗,白砂地上的画如龙蛇飞舞。
魏西陵虽是军人,也是世家出生,习的君子六艺,当然也是懂画的,只是这画太抽象了点。
谢映之把玩着手中的枝条,莞尔道:“方才在画池塘和水。”
魏瑄:……
这话挑不出毛病。
晓月初升,江水滔滔声渐行渐远,河滩上暮色四沉,林间寒鸦归巢。
几人往营地走去。
魏瑄还是有些不放心,低声道:“先生,这画放着河滩上不管了?”
谢映之笑:你皇叔没那么无聊,还折回来看看?
但是魏瑄做事向来严谨,他觉得放着那么幅一言难尽的图在江边。总觉得不妥。
谢映之淡淡道:“涨潮时,自然就冲刷去了。”
倒真是随性。
但魏瑄还是做不到那么放达,他记得魏西陵当时没有表态,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
“先生,我皇叔到底看懂了没有?”
谢映之耐心解释道:“通常人所见的知识,皆是在已知的领域加以铺展,而不能跳跃。”
魏瑄咀嚼他这句话:所以皇叔那么正经严肃的一个人,当然从来都没有看过画本,也不会联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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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映之微笑:“而且,他也不养猫。”
魏瑄被他这一句说得冷不防心中一凛,遂默默走路,不再跟他搭话。
水师营寨离楚江不远,为了热闹,萧暥把晚宴放在军营里,此刻远远近近一片阑珊灯火。颇有过年的气氛。
谢映之抬眼望去,闲闲问道:“魏将军,主公何在?”
魏西陵道:“去下厨了。”
魏瑄顿时想起来,自己刚才跟着夜鸱出来,晚宴还做了一大半,属于玩忽职守了。
但是萧暥去下厨做什么?
魏西陵:“他想去做几个菜。”
魏瑄顿时想起萧暥上一次下厨,做了一个大饼……
若是魏西陵尝过味道,绝对不会那么神色淡定地让他再靠近厨房!
今天的晚宴,魏瑄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