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3页)

仔细看去,每一层的房间好像都是大通铺,只有角落里的两个小屋单独列开,还拉了层帘子,其余的房间都是亮敞敞的,从外边儿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遥凌观察了一下,猜测这楼上应当住的全是女的,楼下则是男的住,招沈涟昨日说的,“梅江陵”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戏班子,里边儿的人口绝对超过了百人,全都挤在这两层里,着实辛苦,也就难免有争端了。

在楼外面都能听见里边儿争执声,吵得震天响,其余劝架的、说和的、责骂他们碍事的、劝架被误打了在一旁哀哀叫唤的,乌七八糟,乱成一团。

沈遥凌寻思,这样的动静,也难怪那日段儿失踪时,竟无一人察觉,班主甚至分不清楚段儿是自己走的还是被掳走——要趁乱抓走一个人,实在是太轻易了。

孟文君进了楼,走到天井里,挤进了看热闹的人群之中,被挡住,就再也看不见了。

沈遥凌也没兴趣看他们吵架,趁着这些人都围在天井里,就想去二楼瞧瞧。

段儿失踪之前应当就是住在二楼的。

于是沈遥凌跟宁澹说了声。

宁澹意味深长地看她。

沈遥凌无辜眨眼。

宁澹走近俯身,手臂横在她腰间,搂着她脊背靠在自己胸膛上,再度凌空。

沈遥凌扶着他坚实的手臂,悄无声息地吐息一回。

其实她对宁澹的身体记忆太深,靠太近了容易生出遐思。

但宁澹拎她像拎麻袋一样,神色十分冷淡,毫无旖旎之色,与上辈子那个总像被饿着似的人毫无相似之处。

他这副冷脸沈遥凌多看两次,也就跟着变得淡定。

比泼凉水还好使。

宁澹带着沈遥凌落到二楼的走廊上,果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过道里堆满了东西,几乎没处落脚。

宁澹走在前面开道,不得不边走边清理。

什么锅碗瓢盆,木桶茶杯,统统随手放到旁边去。

结果被拿开的一堆衣服突然动了动,钻出来一个人脑袋,瞪着他们两个看了一会儿。

然后哇的一声仰天哭了起来。

原来是不小心“拿”到了一个蹲在旁边玩的小孩儿。

底下正吵得歇斯底里,这孩子的哭声一时间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总这样下去可不行。

沈遥凌略有些着急,蹲下来连声哄劝,可那小孩皮实得很,怎么哄都没用,喊得跟拉了警报似的。

还边抹泪边从指缝里偷看他们,抽空质问:“你们是谁?你们根本就不是楼里的人!你们想干什么!”

这孩子倒是机敏。

而且他像是认识这儿所有的人。

沈遥凌注意到他手里捏着一柄铜制的小飞镖,还拴了两根红缨子,想了想说:“我们是新来的,过来认认路。”

小孩儿怀疑地看着她,干嚎声倒是小了些。

信了?

沈遥凌正打算再接再厉,那小孩儿不满地道。

“你长得好看,可以来做个花旦。可他是干嘛的?”

沈遥凌顿了下,看向身旁的宁澹。

宁澹站得高,面色不善,眸光冷刀子似的落下来。

小孩儿审判他:“一脸凶相,做个打门帘人都不要!”

宁澹怒道:“你说什么?”

沈遥凌拦住宁澹,说道:“他、他来聘武行头。”

“真的?”

沈遥凌连忙点头:“你们武管事同武行头不是不对付么,他就想来试试。”

小孩儿仍然将信将疑。

沈遥凌一脸笃定:“当然了。要不然,让他给你演一个。”

宁澹的目光又意味不明地落到沈遥凌身上。

沈遥凌假装看不见,指了指小孩儿手里的铜镖,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烂木桶:“他能给你表演‘指上飞花’,飞镖入桶,入木三分,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小孩儿听了立刻有些高兴:“好啊好啊!”

沈遥凌咽了咽口水,偷瞄一眼宁澹。

宁澹目光钉在她身上,倒是配合地走近。

走到她旁边,弯腰去拿小孩手里的铜镖。

蹭过她耳际时,沉而又沉地说了句。

“又当坐骑又当耍把戏的,下回你还想把我怎么用?”

短短的一瞬,宁澹又起身离开,好像那句话只是幻觉。

沈遥凌定了定神,板着脸严肃。

心想什么怎么用。

你只是坨不通人事的石头冰,不要随便胡说八道。

宁澹抬肘,“噗嗤”一声,铜镖果然扎进木桶内,从破烂桶口看进去,也果然是毫厘不差。

小孩儿不知是从没见过这样的真把式,所以崇拜不已,还是见了这招之后心知这两人若真要干点坏事,自己也抵抗不过,整个人迅速变得顺从了许多。

蹭过来仰着头看宁澹,信服地说,“仔细一看,你也挺俊美的,本来也可以做个小生,可惜我们这儿有孟大哥了,你也别灰心!”

宁澹沉默,懒得管这比他胫骨高不了多少的小玩意,绕开他迈步。

沈遥凌问这小孩:“段儿原先住哪间?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提起段儿,小孩脸上的高兴之色迅速败落下去。

他吸吸鼻子:“你们这么快就要帮段儿姐姐收拾东西了吗?”

沈遥凌迅速地和宁澹对视一眼。

段儿果然住在这里。

而且,很有可能所有行李全都还在。

小孩儿不大愿意地说:“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因为同屋的小琦姐生了痨病,屋里的东西都不让动!”

宁澹皱皱眉,几步走回来,抓住沈遥凌的手腕,将她拉远一些。

痨病是会染给别人的,这小孩儿身上也不知道带不带着。

沈遥凌心中也凛了下。

难怪这样寒冷的天,整栋“红楼”的窗子全都大开着,是为了通风,而且二楼没一个人待着。

这么大院子的人全挤在一起住着,若真有一个生了痨病,可就全完了。

先头与孟文君说话的那人提到,武管事底下的人不听话,是不是也是因为怕染病,人心惶惶,所以才闹了起来。

沈遥凌挣了挣,没从宁澹手里挣开,便先同小孩道:“那你先带我去看看小琦,好不好。”

手腕被攥得更紧,铁爪一般锢着。

沈遥凌转眸对宁澹摇摇头,轻得无声:“没事。”

宁澹蹙眉不放。

沈遥凌也不好解释。

痨病有两种原因,一是瘵虫入侵,二是正气虚弱,后者症状较轻,若干预及时也不至于就是绝症,但若看护不当,就也会染上瘵虫,还会传给骨肉亲属。

沈遥凌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巾,用指甲划破,裁作两半,一半递给宁澹,又将手绢掏出来递给小孩儿。

她把丝巾叠起,蒙住口鼻束在脑后,示意另两人跟着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