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弹劾少府(第2/2页)
按照夏苍过往的认知推断,这分明是陛下不满,乃至厌弃韩盈的姿态啊。
当然,后者肯定是有点儿严重了,但肯定不会像过往那么袒护,再加上卫青并没有联系,以及韩盈吵出来的仅罚薪一年等诸多原因,夏苍的确开始了‘追求’韩盈的行为——私底下的。
但很可惜,韩盈没给他这个面子。
让下属转送送礼物,韩盈没收,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朝会后找机会碰面聊天,对方除了正事外,一点儿都不与他多说,直接就走了。
缠绵悱恻的情书送至,对方不感其情回了一首拒书不说,从其字迹、措辞来看,还不是她亲手所写,似乎为那未过门的赘婿代笔!
这可真是让人呕血。
三番五次被拒,夏苍自然装不下深情,一发狠,找机会查了尚院署的错处,想逼韩盈亲自来见他。
消息送到韩盈面前时,她一点没觉着意外,更没有因此事大动干戈。
毕竟夏苍纠缠的时间太久,韩盈早就清楚对方是什么货色,又是出于什么态度才这么干,那在她多次拒绝的情况下,恼羞成怒,借助自身的职权直接开始逼迫,一点儿也不足为奇。
事情很恶心,手段也很令人恶心,但面对她的韩盈却并没有因此犯愁和愤恨,而是像是在看惹人发笑的跳梁小丑。
能有这样的心态,自然是因为夏苍的每一步动作,都在她的预料之内,而她也都有办法应对。
这很有意思,韩盈以前一直觉着出现这样的事情很难处理,可当它真出现了,却根本算不上什么。
细想起来,这有点像被拴着的小象,前世韩盈见到太多无法处理此事的姑娘,她又是刚工作的新人,手段能力尽皆不足,觉着自己也应对不了,潜意识里才产生畏惧心理,而今世又一直处于高位,没有‘练手’的机会,以至于这种错觉延续到了今日。
但实际上,一路走来,她经历的吃拿卡要手段比这难对付多了,可照样一个一个对付过来,而与他们相比,今日遭遇夏苍的这点威胁,根本排不上号。
不知不觉间,原来自己已经强大到这样的地步了啊……
强大带来的从容,让韩盈根本不必为夏苍生气,甚至都没考虑要去见他,而是让属下委婉地拖延了一下见面的时间,而后将注意力放在了弹劾少府身上。
终究是皇帝的陵墓,那些人以次充好的行径都极为小心,毕竟查出来,是要掉脑袋,甚至还要搭上三族性命的。
而手段如此隐蔽,韩盈还能查到,能力就有些逆天了,皇帝可能不介意,不知晓的同僚肯定又要乱猜。
就像核武器的威慑需要大家知道核武器威力多大一样,韩盈也需要让外人看懂她的动作与实力(同时把桑弘羊这个底牌摘出去),这样才会忌惮她的实力,所以韩盈不得不迂回一下,请线人搞了点动作,让施工现场出点事故,同时在另一条线上顺藤摸瓜,找到了皇室物品的买家和卖家。
物证备齐,张帅可以动手,韩盈挑了个好时候,大朝会,也就是夏苍在的时候,杀猴给鸡看。
这天天气不错,春日转向夏日的温暖,配合艳阳高照,舒适的让人想要打瞌睡。
夏苍站在丞相身后,想着韩盈总算是低头,心里不由得极为得意,听闻陵墓出事,紧急给属下擦屁股的少府正烦闷不已,大好的天气,他的眼皮却克制不住地跳动,像是极为不祥的征兆。
不,他瞒得很好,肯定不会出事!
可越不想到来的事物,往往越会突然出现在个人的面前,冥冥之中,少府下意识看向了自己这段时间得罪最多的韩盈,对方如过往那般平和,在发觉他的目光后,还扭过来头直视他,唇边慢慢勾起来一个微笑,仿佛……两个人有多和睦似的。
这怎么可能呢?
所以这笑……
刹那间,少府心中警铃大作,可现在才意识到,实在是太晚了。
在大司空说完今日的公务,皇帝允诺过后,韩盈站起来行礼:
“陛下,臣弹劾庞少府纵容属下倒卖宫内器皿,更在陛下陵墓修建之时,以次充好,现以致使部分陵墓倒塌,庞少府不仅不查,还包庇其罪!
轰——!
此话一出,少府的耳边瞬间响起了嗡鸣,甚至眼前也开始一阵阵发黑。
他知道,自己完了。
旁听的众列卿中,知情的尚且还能稳住,不知情的,则已经开始倒吸冷气,而于丞相身后志得意满的夏苍,更是一脸惊愕地看向了韩盈。
工程这种事情,基本上都有油水可捞,尤其是帝王陵墓修建这种大工程,韩盈慢慢查,能找到把柄不稀奇,但少府的把柄就很不正常了,因为这主要是丞相主持监督,太常宗正设计(并参与一部分建设),将作大匠和其属下主要实施的事情。
大多数情况下,皇帝陵墓修建不怎么需要少府参与,只有出现后勤资备不足,人手缺乏,又或者其他情况的时候,才会需要延尉,左右中侯,少府,京都地方官参与。
这几年,国库收入增长,陛下继续扩大陵墓范围,各方人手不足,少量启用了一些少府的人员,但这部分人并不多,也就是说,韩盈是从极少的夹缝中,找到了少府属下贪污的证据。
这怎么可能啊!
她一个地方上的官吏,才来长安多久?怎么会有这么深厚的关系?她究竟是怎么查到的?查了多久?她——
她会不会已经开始收集他的罪证?
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的夏苍后背一阵阵发凉,他明白,自己就是在以权力逼人,这分明是在结仇,既然如此,对方又为何不能同样反报复回来?
这可是两千石的列卿!自己怎么脑袋抽到这等地步,竟敢去得罪她,觉得她会忍气吞声呢?!
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夏苍身体瞬间紧绷到了极致,身上不知何时发起冷汗,这汗水被过往舒适的棉亵衣吸去,贴在身上,黏腻难受得让人想要立刻逃离这里。
可他不能走,他只能留在这里,僵硬地看着韩盈在弹劾完后,投过来的冰冷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