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页)

裴明淮见这锦心这般娇媚,举止言语又颇多轻佻之处,暗道莫非方起均是赎了个烟花女子来做小妾?之前出现在英扬家中的女子,便是她了?

锦心见他不语,又笑道:“裴公子,你这次来黄钱县,是做什么的?”

裴明淮道:“英扬是我老朋友,来看他的。”

锦心笑道:“他面子可真大。”

裴明淮笑道:“我也是正好到这边,顺路……”

锦心忽地将手指放在唇上,左右一顾,便隐进了树丛里。过不了片刻,英扬从另一边走来,笑道:“怎的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你跟墨林谈过了?”

裴明淮笑了一笑,道:“跟他谈,可真费事。”

英扬笑道:“墨林下得一手好棋,若你不怕他如今……唉,他如今那张脸,你倒可跟他下下棋,消磨时间。我怕你在这里,也无聊得紧吧?”

裴明淮问道:“如今离赛灯会还有几日?”

英扬道:“赛灯会都是在七月十五,今儿是十四。”

裴明淮道:“那岂不是明日便到了?我猜那人……不管他是人是鬼,他是一定会来找方墨林的。赛灯会上,若就差最后一盏,岂不大煞风景?”

英扬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我想那个……就当那是个厉鬼吧,他这一两日必来!我问过冯老头,他说要做那种人皮灯笼,就算上面的刺青是早已刺好,灯笼的骨架也早已做好,要拼好灯笼,至少也需要一日功夫。”

裴明淮道:“那好,我今晚就去找方墨林下棋。我倒要看看,那个厉鬼敢不敢来?”

他说到做到,当晚便去找方墨林下棋。方墨林大约是见着天黑了,正要出门去花园走走,见他过来,甚是惊讶,裴明淮将来意说明,方墨林沉默半日,在纸上写道:“裴兄不必费心了。”

裴明淮道:“听英扬说,方兄棋艺甚精,在下就是来讨教的。”

方墨林听他如此说,又在纸上写道:“裴兄如有此心,不如去看看我妹妹?”

裴明淮也不能说方青囊已死,只得笑道:“方兄放心,青囊姑娘有英扬守着呢。”

方墨林又过了半日,方写道:“也罢,那就向裴兄请教了。”

他把烛台移开了,这样他的脸就隐在黑暗之中,裴明淮也不用一抬头就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罗刹鬼脸了。诚然如此,裴明淮全副精神也一直放在棋局上,因为他发现方墨林的棋艺确实极高,他在棋上是下过苦功的,一盘下来,居然还输了三子,让他好生不服气。

方墨林在纸上写道:“还下?”

裴明淮道:“当然下,否则这漫漫长夜怎生消磨?”

方墨林又写道:“只怕阁下是输了一局,好生不服罢?”

裴明淮讪讪而笑,方墨林却把手里拈着的棋子放下了,写道:“先前无事,倒是卜了一卦。”

裴明淮道:“方兄善卦?”他目光一转,见案上有几枚铜钱,便道,“不知卜出来的是什么卦?”

方墨林半日方挥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

“剥”。

裴明淮默然,过了良久,方笑道:“剥卦之后便是复卦,方兄不必过于担心。”

方墨林摇了摇头,又写道:“裴兄,我问你一言,我妹妹青囊是不是已经死了?”

裴明淮一惊,抬起了头。方墨林容貌虽然不见,但一双眼睛仍是漆黑发亮。裴明淮叹了口气,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便道:“方兄,你是个聪明人,又是这黄钱县的人,你当然也该知道,从小被刺青的人长大后失踪,结果如何。不错,在我救下你的时候,青囊姑娘还活着,但回你方家之后,青囊姑娘便离奇而死,背上的皮也被剥去。”

方墨林双手颤动,竟把手边的茶壶茶盏都碰到地上,“砰砰”几声,摔得粉碎。夜里本来十分寂静,这声音听来,煞是惊心。

裴明淮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半日方道:“方兄,你放心,我定然会找出害死令妹的凶手。”

一言未毕,他便听到“嘎吱”一声,却似房门开关之声,像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裴明淮立时站起,道:“方兄,你且不要出这屋子。”

他出了门一看,只见有扇房门正在来回摇摆。那屋子正是昨日青囊被杀的地方,见着那房门左右乱晃,裴明淮心中也不自禁打了个突,喝道:“什么人?”

他立时听到了一声阴恻恻的笑声,这声音裴明淮已不陌生,正是这两日间听了数次、鬼魂般飘荡不定的声音。裴明淮顿时浑身都绷紧了,喝道:“何必装神弄鬼,有种就现身!”

那声音又笑了两声,幽幽道:“本来便是厉鬼,又何须装神弄鬼?”

裴明淮道:“厉鬼?什么样的厉鬼?”

那笑声变得更加阴森,阴阴地道:“被剥了皮的厉鬼,来接那已入黄泉之人!你救得了一次,也再救不了第二次!”

裴明淮打了个冷颤,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从那扇门里,飘出了一个人。裴明淮只惊得呆住,失声叫道:“青囊姑娘?!”

那女子一身白衣上全是鲜血,腕上挽了璎络,脸作美女之状,却不是青囊是谁?只是她行走之时,便如同飘在水上一般毫不着力,倒像是个纸糊的人儿。裴明淮瞪着她,瞪了半日,方如梦初醒,扑了过去,便去抓她手腕。心里暗想,不管你是人是鬼,我抓住了你,就别想我放手!

正当裴明淮的手要触及青囊手腕之时,那扇门板竟然整块地向他撞了过来,裴明淮吃了一惊,只得向后避让。这时,只听一阵哗啦啦之声响个不停,裴明淮一怔之下便明白是方才跟方墨林下棋的棋子,不知怎地尽数滚落到了地上,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不绝。

他暗叫不好,一瞟青囊消失的那间屋子,一片漆黑,只缺了一扇门。他本拒绝了英扬跟他一同守夜,此时却只恨分身乏术,一掠掠进了方墨林的房间。只见棋盘掀翻,黑白棋子散了一地,烛台也落在了地上,方才方墨林写字的纸张,烧得满屋子乱飞。

窗户大开,却哪里还有方墨林的影子?

裴明淮大喝:“来人!”

英扬这夜并没回去,也守在方家,顷刻间便奔了过来,看样子他过去的功夫也并没有搁下,身法极是快捷。他见着院子里横着的门板便呆了一呆,待得进了屋,见裴明淮怔在当地,忙问:“明淮,墨林呢?出什么事了?”

裴明淮无暇解释,只道:“你留在这里,我去外面。”

他一直追到方府外面,不管人影鬼影,都没见着半个。裴明淮自知无用,又找了一圈,只得回来。英扬正在原处走来走去,见了裴明淮,忙道:“明淮,究竟出了什么事?”

裴明淮把方才之事讲了一遍,苦笑道:“是我疏忽了,说了大话,却仍让方墨林从我眼皮子底下被劫走,实在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