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4页)
裴明淮大惊,忙去扶他,叫道:“杜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他一动便觉着有点头晕。一运劲,却发现内力无法凝聚,眼前也越来越花了,连身前的杜如禹都看不清了。
裴明淮暗叫糟糕,知道是着了道儿,但为时已晚。不管那药是怎么下的,但药性强烈到如他这般的内力都扛不住,人竟也坐不住,倒了下去。他昏迷之前,尚见着英扬也晕了过去。
裴明淮眼前最后晃动的,便是灯笼上栩栩如生的罗刹像。他这时相当确定,灯笼上的罗刹,又与之前在方家兄妹身上所见不同。
曲齿罗刹手上捧了香花。
持璎珞罗刹额头上天眼已开。
虽是细枝末节,但定然极为重要。只是这时候,他已无法再多想了。
裴明淮醒来之时,只觉身上头上冰凉,衣衫头发均已湿透。裴明淮仍觉着头痛难当,勉强抬头一看,杯盘狼藉,血迹亦被雨水冲净,那一青一金两盏灯笼,早已无踪。英扬仍在他对面,伏于案上,裴明淮叫道:“英扬!”
他微一运力,内力已能运转了。想来也是因为他功力深厚,醒得便早。院中横七竖八地倒了不少衙役,但一眼望去,却未曾看到杜如禹。方起均的无头尸身,竟也莫名消失。
裴明淮起身,拍了一拍英扬的肩头。英扬“啊”了一声,骤然坐起,道:“谁?!”
裴明淮道:“还能有谁?是我。”
英扬左右四顾,眼神仍是十分茫然,道:“我这是……怎么了?……”
裴明淮道:“有人下了迷药,药性着实霸道,连你我都着了道儿。”他忽觉得这院子里较昏迷之前,有些不同,又四处看了看,方恍然大悟。因是赛灯会,院中灯笼全都给点燃了,齐齐而放,耀目之极,此时灯笼却已尽数熄灭。大雨已停,空气本该清新湿润,但此刻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闷闷的香气,闻之头晕目眩。
英扬道:“灯笼!必是灯笼里面点的蜡烛散发出来的味道……”
裴明淮道:“应该是,否则那些未曾沾酒的衙役怎会昏倒?”他已连着察看了好几个倒在地上的衙役,都只是昏迷,呼吸均匀沉实,并无性命之忧。
他又拣起了落在地上的酒壶,闻了一闻,道:“不知是下的什么迷药,我喝在嘴里,竟然毫无所觉。”
英扬道:“你是说,酒里也有迷药?”
裴明淮点了点头,道:“照我看来是。否则,你我怎会比那些衙役还先晕倒?本来喝了酒的,便只有你,我,杜如禹。谁都知道我们会坐这一席,酒是你送来的,便摆在面前,要下药,实在是太容易了。”
英扬望了望对面原来坐着方起均的座位,上面血迹也已被大雨冲涮得干干净净。“方……方起均的尸身……也不见了。”
他怔了片刻,忽道:“杜大人呢?刚才我记得他先我们便倒了下去……”
裴明淮道:“我一醒来便不曾看到他了。”
英扬的声音微微发颤。“明淮,你想说什么?”
裴明淮道:“我什么都没说。”
英扬道:“也许是他比我们先醒,发现了凶手的踪迹,追下去了。”
裴明淮发出了一声笑,英扬道:“你笑什么?”
裴明淮笑道:“杜如禹会武么?”
英扬摇头道:“他握笔杆子还行,若说别的……真是杀只鸡也不成的。”
裴明淮道:“这就对了,那凶手显然是个武林高手,行动如风。他要走,杜如禹能追得上?”
英扬哑然,裴明淮道:“好在你我却不是手无缚鸡之人。你如今可好?”
英扬道:“还好。”
裴明淮道:“据你们所言,往年人皮灯笼最后都会出现在通往升天坪的那条古柏道上。”
英扬道:“不错。”
裴明淮道:“县衙大门挂着的那两盏人皮灯笼,也不见了,想来已经被人带走了。你我这就去升天坪探上一探。”
英扬失声道:“去升天坪?”
裴明淮侧目看他,道:“害怕了?”
英扬沉默半日,笑道:“你都不怕,我有什么怕的。只是这里的人……”
裴明淮一跃上了围墙,朝隔壁那重院落张望。“那些乡民和衙役都昏过去了,既然在我们昏迷之时,对方都未曾下手杀人,想来现在更是无碍。不必管了,我们去了再说。”
英扬与裴明淮一路奔到了通向升天坪的古柏道前,两人都猛地停住了脚步。
人皮灯笼!
两排人皮灯笼,高高悬于柏树之上。风雨飘摇,灯笼便在风中晃动,黑夜里电闪雷鸣不断,只觉鬼气森森。
裴明淮站在路口处,道:“我初来黄钱县时,所看到的,与此无异。”
英扬叹道:“听杜如禹他们说,往年赛灯会,年年如此。只是初时只有一个灯笼,此后……唉,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裴明淮忽道:“为何这一年,还没到赛灯会,灯笼便出现了?”
英扬一怔,半晌方道:“确实古怪。”
两人走上了那条路,裴明淮边走边数,走到尽头时道:“八盏,那夜我见着的也是八盏。剩下的两盏……”
一言未绝,他便顿住。此时升天坪已在眼前,两根石柱上,各悬了一盏灯笼。一盏碧青,一盏则是色呈淡金,垂着鲜红如血的丝绦。两尊罗刹,在灯笼中隐隐灯光映照下,艳丽夺目,容颜如生。
英扬瞪着双眼,看了半日,道:“终于十尊罗刹都齐全了。”他脸上神情十分特异,裴明淮却一直往地上看,并未留意。这本是山路,下过暴雨后更是难走,一不小心就会踩进泥塘里去。“你看地上,都是乱七八糟的脚印。”
英扬回头看去,果然如此。脚印极多,大小都有,重重叠叠。当下奇道:“这就怪了,似乎来了许多人?夜里进升天坪,这些……都是什么人?”
裴明淮笑道:“我只知道,来的一定是人,不会是鬼。若是鬼的话,又怎会留下如此多的脚印?”
英扬也跟着笑,笑了几声,又突然止住了。他面露惊骇之色,指了山壁道:“那……那是什么?!”
裴明淮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虽有灯笼的光亮,却终究不够亮。除了壁画上的罗刹似在灯笼火光下摇曳不定,裴明淮并不曾看到什么出奇之事。他正要回头问英扬,忽觉得腰间一麻。裴明淮摇晃了一下,栽倒在地。
英扬走到了灯笼下面,幽光笼在他面上,他的脸一时泛白,一时泛青,竟像是从幽冥黄泉里走出的厉鬼一般。
“你……你为何要点我穴道?!”
英扬淡淡一笑,但映着灯笼的光,裴明淮看着只觉得惊心。“对不住了,明淮。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伤你。”
裴明淮厉声道:“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