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5页)
裴明淮道:“那夜,我送姜优上山之后,便是你和卓子青将姜家人尽数灭门的?上百人,你们也够狠!”
洪响哈哈大笑,道:“姜家庄中人,没一个不是姓姜的。他姜家人不少都是天生宿疾,生下来便眼瞎,哪怕碧玉明珠这等小童,也是货真价实的姜家族人。鬼使,轿夫,管药的童子,哪一个不为鬼王出了力?我们杀谁,都不冤!大概也是造孽太多,姜家几兄弟都没孩子,也不知是常用丹药所致,还是为何……他们这一家人,绝后了最好!我们先是在庄子的水里面下了毒,待得众人昏迷过去之后,再一个个杀掉!没喝水的,也不是我的对手!为了让你相信是活尸作祟,子青扮成谢晴,刻意在你面前杀了碧玉。没料到你胆子实在不小,竟然剜了她一只眼睛。我想救,却又不能救……我真是怕,怕你硬要闯进去!”
裴明淮问道:“那些活尸……不,蜡像,都是你们移出来的?”
“不错。”卓子青道,“我听姜亮说过,那些蜡像,须得时时以他们祖传秘制的某种药油擦拭浸洗,否则就会朽坏。”
裴明淮这才明白,为何那些原本在八卦塔中的“蜡像”,会变成那副样子。又盯了卓子青一眼,道:“那夜我不曾斩下你一条手臂,你身上穿了什么甲胄么?”
“我除了戴蜡制面具扮成谢晴之外,还在身上穿了一件混以五金的铁甲。这铁甲乃是姜家祖上所传,听姜亮说以前是他祖先上阵杀敌时所穿的,他吹嘘说什么神兵利器也难以穿透,原来还真没胡说,连你赤霄也奈何不得。”卓子青道,“洪响想要你亲眼看到姜家庄的异事,却又怕你胆子太大要闯进去,一再嘱咐我要小心防备,我才记起了那塔里放着的铁甲。没想到……没想到你比我们想的胆子还要大。”
裴明淮道:“姜亮是你所杀?”
卓子青冷冷道:“姜亮武功甚高,我一击不中,洪响只得现身,与我合力杀了他!他之前便已对我十分疑虑,只是不曾说出来罢了!”
裴明淮道:“你杀了姜明,然后把他与吕玲珑的尸身移到水阁之中?”
卓子青道:“不错!”
祝筠忍不住道:“你们胆子不小,也不怕有人看到?”
卓子青缓缓摇头,道:“我那水阁,本来就在庄园最僻静之处。夜深之后,不能在庄中随意走动,本就是姜家定下的规矩,不止你这等客人,庄中人也是一般的要遵守的。我知道那夜吕玲珑上山,姜优姚碧必定不在,正好让我行事,没想到,你却意外出现在凤仪山,姜优便赶了回来,留姚碧在山上料理。”
裴明淮回思当日情景,果然未见姚碧。便问道:“她们一早便打算杀吕玲珑?”
卓子青道:“那倒不是。若非吕玲珑坚持要上山,也不会送命。这姑娘……也是注定了……”
裴明淮黯然,洪响却道:“那姑娘甚是聪慧,我看她是发觉了端倪,才会被杀。姚碧总是她亲戚,要找年轻女子十分容易,何必打主意到她头上?她会武,料理起来麻烦得多。而且,那姑娘对姜优,一点用处都没有。”
裴明淮一怔道:“什么意思?”
洪响道:“她被杀后,尸体就被弃在林中,我找了回来,以充作子青尸体。损毁严重,若不仔细查验,是不会知道她死的时辰其实早了些。”
裴明淮道:“为何无用……”
不待他说完,祝筠便道:“裴兄,你怎地变呆了?洪捕头说得十分清楚了,她对姜优没有用处!她不是处女之身!”
裴明淮“啊”了一声,却是十分诧异。祝筠又笑道:“洪捕头实在精明,令仵作验姜家庄众人尸首之事,都在他掌握之中。再以活尸作祟之名急急烧掉,便无人再会查知真相。今晚,你们是不是来取姜家的那些财物的?”
洪响哈哈一笑,大声道:“不是!如今金银财宝,对我还有什么意义?我来,就是打算把姜家这鬼魅之地给一把火烧掉的!”
裴明淮望定他,慢慢道:“我实在不明白,以姜优的武功,你是怎么杀了她的?”
祝筠苦笑道:“以洪响的武功,如何杀得了姜优!除非是她自己已萌了死志……”
洪响沉默多时,道:“是么?”
祝筠笑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哪怕姜优相信你对她一片痴心,你要对她下手,哪怕你就站在她身边,恐怕也难以如愿。”
洪响喃喃道:“是啊,那晚,陪裴公子到了嫣红阁,我又悄悄上了山,进了鬼王洞府。我知道她上了山必定会练功……我在她身后,挥起了我的刀……她背对我,仍然望着那些花……那些优昙钵罗……一动都没有动……我看见她雪白的脖子,一缕缕的头发……我在心里狂喊,阿蓉,阿蓉,我替你报仇,我这就替你报仇……可是,这一刀,我却怎么都砍不下去。这时候,她却说话了。她说,洪大哥,你来了。我等你多时了。我知道你会来的。我本来认定她这时候必是在练功,我才有机可乘,没料到,她就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我当时只想,这回是完了,我不能替阿蓉报仇了……我只听到她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她说……姜优只后悔一件事,昔日阿蓉……唉,再说已无益处,她已死了……听她提到阿蓉,我眼前一黑,刀已经挥了出去……”
他两眼直直地盯着前方,面无表情,却让祝筠和裴明淮都盯住他不放,同时一股寒意升了上来。
祝筠缓缓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洪响会知道姜优的事?当时,洪响并不在这里。等他回来的时候,白水村已经成了野狗的天下了。姚碧竟狠毒如斯,为了灭口,拿一村子的人命不当命!”
洪响道:“你如今想通了?”
祝筠点头道:“平日里来嫣红阁听琴之人,还有一个人。”
裴明淮道:“池清波?”
一声长笑,有人自花树之中缓缓走来,只见树身颤动,花落如雨,池清波一身便服,含笑而立。他朝裴明淮深深一揖,道:“裴公子,不愧是裴太师之子。下官自以为算无余子,却被你看破,心服口服。”
裴明淮道:“我只不知道,你为何要如此做?”
“死在姜优手下的第一个女子,是我女儿。战乱之中,我与妻女失散,找了她们多年。”池清波淡淡道,“我知道我妻子已经过世,很是伤心,但机缘巧合,终于见到了我女儿。”
他面上突然又现出微笑,十分温和,“她生得与她母亲一个模样,我一眼便认出她了。……她流落到此地,在姜家当婢女,姜姑娘待她很是不错,这我看得出来,也放下了心。那时候,我立刻就要去另一个地方当县令,可那处叛乱不断,实在是不太平,她留在姜家庄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