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3/5页)
裴明淮淡淡地道:“不说也猜得到。想来你定然是问的景风吧?哼,景风手下的‘绣衣’,还真是无孔不入。”
庆云听他言语间颇有不悦之意,笑着拉他手臂,道:“明淮哥哥,你别生气,我就是想快点找到你,跟你一道去啊!我若不找景风姊姊,又找谁呢?”
裴明淮冷冷道:“她再有本事,恐怕也找不到自己丈夫吧?”
庆云一怔,放开了他手臂,道:“你怎的说这话?她跟尉端又怎么了?”
裴明淮因为韩琼夜的事深怨尉端,心生芥蒂,只是这话也不能向庆云说出口,又觉着自己的态度实在不怎么样,便一笑道:“人家夫妻俩的事,我们外人,又怎么管得了?也罢,反正都是要去的,我们一道吧。”
庆云听他答应,喜上眉梢,什么都不问了。一翻身上马,道:“已经迟啦,我们路上还得快些儿!若是误了老师的寿辰,就太不敬了!沈家哥哥也要娶亲了,双喜临门,我们可不能误了!”
裴明淮听到“娶亲”二字,不由得朝庆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皇帝跟清都长公主有没有跟她提自己拒婚的事。但庆云言笑晏晏,毫不忸怩,裴明淮自然也不能拿这事去问她,当下笑道:“我的马拴在附近,去牵了来,咱们就走吧。”
庆云问道:“你不回家了?我好久不见裴伯伯了,本来还想跟你一同去呢。”
“不必了,先去老师那里。”裴明淮道,“我爹也不在意这些虚礼的。”
二人上了马,并肩而行。庆云笑道:“明淮哥哥,景风姊姊也要去,你可别给她脸色看。”
裴明淮笑道:“我哪里敢给她脸色看?她是公主娘娘,我怎敢得罪她?她是跟太子殿下一道的吗?”
“太子殿下是先去了,他向来都是尊师重道之人,又跟沈家哥哥最是亲厚,肯定不会晚到的。景风姊姊素来慢吞吞的,应该还在路上,我这不是为了等你么。”庆云道,“我们几个都蒙老师教导,七十大寿若是不去,那也说不过去。”
她说罢回头朝那宅第看了一眼,道:“太子殿下也真是有意思,偏要这宅子当太子府。咦,明淮哥哥,你又来这里干什么?你难不成也想要这里当你的郡王府?嘻嘻,这闹鬼的宅子,还成了抢手货了!”
裴明淮问道:“闹鬼?”
“是啊,你不知道吗?”庆云笑道,“这宅子实在是太不吉利了,先是永昌王谋反,后来又出了莫瓌这个大大的反贼!听说永昌王死后,府中众人的尸身,个个都被剖腹剜心,五脏不全,这不是闹鬼,又是什么?”
裴明淮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道:“你还真是会讲故事,讲得这么象模象样,倒像是你亲眼见到的一般!”
庆云却道:“是真的啊,明淮哥哥。这事儿,可传了好些年了,连我都听过了。”
裴明淮一提马缰,道:“哪里来这么多鬼?别胡说了,走罢!”
庆云跟了上来,笑道:“你回来得匆忙,可有替老师预备寿礼?”
“早备下了,连鸣泉的贺礼都备下了。”裴明淮道,“我跟他也多年未见了,不知他娶的是谁家的姑娘?”
庆云奇道:“你不认得?不是吧,明淮哥哥,是长孙浩的女儿啊。”
裴明淮一怔,道:“是长孙一涵?长孙浩不就一个女儿吗?”
“是哪,可惜了他儿子了,死在战场上,本来该是大有作为的一个人。长孙将军自儿子死后,整个人都变啦,日日里在家喝闷酒。”庆云道,“长孙将军虽是武将,却也仰慕儒学,对老师十分敬重,能结这门亲事,可是开心得不行。”
裴明淮皱眉不语,庆云见他神情,便道:“明淮哥哥,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裴明淮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时天色已明,也早将那阴惨惨的宅子抛在了后面。“是有些迟了,我们快些赶路吧!要两日间赶到,还得辛苦点儿了。”
裴明淮和庆云知道沈信住在祁县,却不知道他的宅子并不在县城里面。离县城越来越远,天色愈发暗了,路上已见不着几个行人。庆云越走越是诧异,道:“老师怎么寻了个这么远的地方住?我们这都走到哪里来了?快要进山了吧?”
裴明淮笑道:“老师素来喜静,想必是为这里幽静吧。记得老师说过,他老家的宅子也是在山间的?”
庆云道:“这不叫幽静,叫……”她突然住了口,只见前面忽然亮起了灯火。天色已然全黑,灯火亮处正好是山下面一处凹地,周围一团漆黑,那些灯笼突然亮起,实在是能让人吓一跳。依稀能看出那是一座宅院,这方圆数里之间,大约就只有这一所宅子,此外再无半点灯光。
庆云道:“明淮哥哥,就……就是那里么?我怎么觉得……若是让我住在这里,晚上可得被吓死呢。”
裴明淮其实心里也一般地觉得诧异,只是面上不愿露出来,当下笑道:“谁叫你非赖着我一路,我身边也没个人侍候你。本来么,你就算住在这里,也该是前呼后拥一群人,热闹都来不及呢,又怎会吓死?”
庆云面上仍有惊疑之色,勉强笑道:“这两日既是老师寿辰,又是沈家哥哥娶亲的大好日子,人也不会少吧。”
裴明淮笑道:“我们去了,岂不又多上两个?庆云,你也把你的脾气性子收收,我看老师家里也不见得能如何齐备,你可别撒娇任性,失了礼数。”
庆云听他这么说,笑道:“明淮哥哥,你也把本公主看得忒不识大体了!长公主殿下老夸我呢,说我虽然平时叽叽喳喳的,但只要有正经事情,绝不会丢皇家的脸面的!”
这话连裴明淮也听过,清都长公主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庆云虽说平时活泼了些,但年轻姑娘嘛,没什么不好,要庄重识大体,她也一点儿不差,又是八姓勋贵之首穆氏的嫡女,亲上加亲嘛……每次都听得裴明淮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一直急驰,到了那庄园门口,只见挂着一块黑底描金的匾牌,上书“厚栋任重”四个字。庆云叫道:“啊,是皇上御赐的。就是这里没错了,明淮哥哥。”
裴明淮翻身下马,正要说话,只听门“吱呀”一声响,有个嘶哑的声音问道:“可是裴三公子和庆云公主?”
“是。”裴明淮道,“路上耽搁了些时候,来得迟了。”
门又打开了些,那人手里拎着一盏灯笼,昏黄的光映在他脸上,庆云一见,险些失声惊呼。那人的半张脸,就像是被一刀劈过,长好的伤痕又像条肉红色的长蚯蚓一样,弯弯曲曲地爬在脸上,连鼻子和嘴的位置都歪到了一边去。裴明淮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道:“我们的马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