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5页)

沈鸣泉踉踉跄跄地退了两步,口中已喷出鲜血来。他面露微笑,道:“谁说一定要会武,才能做这番事?”又望向太子,笑道,“是我对不住你了,太子殿下,辜负了你一番心意。当年我走的时候,你送我的东西,现在是还给你了。”

沈鸣泉又退了几步,一个摇晃,摔进了那溪水里面。他的尸身,飘到了那架已经烧光的水车旁边,不知为何就那么凑巧,正好卡在了那水车边上,他人的重量,将那水车拉得左右摇晃不休。

裴明淮只听到景风喃喃地道:“轮回六趣,如同火轮。……”不由得一阵恍惚,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再一回头,却见太子伸手拾起地上那摔成两半的赤玉瑗,泪已落下。

“明淮,太子跟景风公主都走了?”

裴明淮回身见是吴震,便道:“是啊,他们都走了。庆云缠着要跟我一起回京,非不肯走。我想她这时候跟着太子也不便,就让她留下了。”

吴震讪笑道:“太子现在恐怕是心里七上八下吧?大约正在跟景风公主密议吧?我看他一直神情恍惚,这回的惊吓可吃得不轻。这美人计,可真是使得妙。杨甘子把太子勾引得神魂颠倒,立即入了她的套。沈鸣泉难道不知道你跟杨甘子的关系?喂,你跟她的事,还有谁知道么?若是传了出去,你可难得解释了。”他又看了裴明淮一眼,道,“她拿得准你不会轻易揭穿她。”

裴明淮道:“我都不知道她所为何事,又怎么会去揭穿!你别再说了,被人听到了,你找死么?”

“反正这里就你跟我,又有什么。”吴震道,“你为何要告诉太子那许多?你说了,就不怕太子找氐族的麻烦?”

“不会。”裴明淮道,“甘子必有万全之策,你看太子一直忙不迭地替她说话开脱。至于我为何要告诉太子……我若不说,他总也会知道,总会有人告诉他的,不如我先说了,撇开些的好。”

吴震笑道:“你猜猜看,究竟是哪一号人物,不惜代价非要从太子那里弄出那样东西?”

裴明淮不答,过了半晌,哼了一声,道:“真真是奇思妙想,那乳母身上什么都不曾找到,却居然把物事藏在太子体内。嗯,她是乳母,抱着太子,自然能这般做。永昌王的家眷想着把这东西盗走,就无法证明此事,太子以后就能顺利登基,倒也有理。但现在这‘天鬼’,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他们是怎么确定地知道,东西在太子身上?他们不是为了让太子登基,而是要拿捏住此节,要挟太子!即便平原王掌天鬼,他也没理由能知道这样的宫闱之秘。”

“这还用问吗?”吴震叹道,“你心知肚明,能知道这等宫闱之秘的,不是大代宗亲,便是八姓勋贵,谁都脱不了嫌疑。沈鸣泉他们是死士,也是傀儡,线仍然牵在天鬼首脑的手里,他是一心想要拿到太子的这个把柄。……明淮,皇上他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裴明淮道:“难说。皇上的心思,谁都摸不透。太子人其实不错,当皇帝没什么不好,老师是想得太多了,哪来这么多名垂千古的明君,过得去就行了!沈鸣泉又岂会不知自己是傀儡?又谁说傀儡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被人利用又何妨,既然都是死士,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即使是他人的棋子,也未必不能达到自己的心愿。既然如此,死又何惧?沈鸣泉本来也没抱再活的心,你那一剑杀了他,恐怕是最好的事。”

吴震道:“我可没想到他不会武功。”

“不是定要会武,才能安邦定国。”裴明淮淡淡地道,“崔浩乃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照样不是运筹帷幄?”

吴震道:“你举了一个最差劲的例子!说起来,我也是没想明白,先帝为何要杀崔浩?那时候崔浩已近古稀,实在不必做得如此绝,毕竟是对他忠心耿耿了一辈子。”

裴明淮不语,半日道:“这话,你还是去问阿苏罢。”

吴震道:“问他?我这不是找打去吗?明淮,我不信长孙浩是沈鸣泉杀的。杀长孙浩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个不会武的文弱书生。沈鸣泉知道是谁,但他不肯说。他宁可把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也不会说。‘天鬼’,还另布了人在沈家,隐身暗处。”

裴明淮道:“你怀疑谁?”

“不好说,都有可能。”吴震道,“即便是景风公主的绣衣,也不能保证一个都没有嫌疑。我们也没法子去查这些人的底细,我看这谜案很难解开了。还有,我也不太相信沈鸣泉能对长孙一涵做出那种事,一来是他不会武,长孙一涵的手足都是被人以重手法折断的。二来……他不是那样的人。你我都看得出来,他终究是个文人,礼义仁信一样不缺,说起来大代一族跟他是深仇大恨,他却还念念不忘太子待他的好。沈于蓝不愿以丫环代自己而死,沈鸣泉临死前求太子宽恕府上众人,这等样人,又怎会对长孙一涵做出那样的事?”

裴明淮记起那箱子内壁被指甲划出的一道道痕迹,不觉怵然。“以长孙一涵的性子,宁死都不会屈服的。”

“我确实不知道天鬼是以什么样的理由,骗得长孙父女同意帮他们布这个局。”吴震道,“天鬼之主必是个身份极高的人,否则不能让长孙浩做这样的事。”

裴明淮叹道:“我不知道他们向长孙父女许诺了什么,尤其是长孙一涵,哪怕是富贵权势,也是动不了她的心的,她是个极有风骨的女子,死得可惜了。”

吴震道:“对了,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走,去沈鸣泉房里。”

裴明淮道:“你为何不索性拿出来?”

“不敢碰,一碰便什么都没了。”吴震道,“你来便是。”

裴明淮见到的却是一封已几乎烧光的书信,这时才明白吴震所说的“不敢碰”之意。上面还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两个字,裴明淮看了半日,道:“好像是个……‘马’字?”

吴震道:“我也看出来了。沈鸣泉房中十分雅洁,偏有这么封信刚烧掉,想必是跟此间之事有关的。可惜了,看不出更多的东西了。马……想来想去,沈家的事也跟马没一点干系啊。”

此时一阵风吹来,那本来就只剩一丁点儿的书信被吹得一点灰烬不留了。裴明淮叹了口气,站了起来,道:“走吧。”

二人走了出去,吴震却道:“我倒是在想一事,是谁以树枝击中你的茶碗,救了你一命?沈鸣泉虽然不想杀你,但他既不会武,就肯定不是他。是谁?”

裴明淮缓缓摇头,正要说话,只见庆云奔了过来。她容色娇丽,在这一片竹林幽绿之中,十分亮眼。“明淮哥哥!老师的事,我已经令人安排了,自会厚葬。皇上的追封,想必也快到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