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6页)

孟蝶掌心里托着那些桃花花瓣,看了半日,却道:“各位,你们一心想去那处,是不是到了那处,便再不会过这样的辛苦日子?”

众村民你看我,我看你,纷纷点头。祝青宁望向裴明淮,低声道:“你信么?这世间真有桃源?”

裴明淮见孟蝶翻转了手,花瓣便自她手上散下,飘飘地又坠进了流水之中,顷刻间便被水冲得不见踪影。裴明淮缓缓摇头,道:“我不信。若是能被这么多人寻到,那自然也不再是世外之境了。”

众渔民对昙秀十分尊敬,特别打扫了一间干净屋子请他歇息,孟蝶与祝青宁也跟着去了,有茶喝总比站水边吹风的好。只有裴明淮被吴震拖着去看那具被“水鬼”害死的汉子尸首,裴明淮苦笑道:“我是真心烦,你就让我去坐下来想想行不行?你怎么不去找孟蝶说话,非跑来看尸体。”

“唉,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吴震苦着脸道,“问她好么?已经问过了,她也答过了。那说什么?问她来这里做什么?她自然不会答。那说什么?聊聊九宫会吗?还是聊聊我办过的案子?”

裴明淮道:“不说话对坐也好,强过来这里看尸首。”

吴震绕着那具尸首走了几个圈,道:“这人死得是挺奇怪的。要我说,与其说他是被水鬼拖下去死的,不如说他是在什么地方闷死的。明淮,这锁龙峡,是真的古怪得很,你我真要随这些渔民进去么?你别忘了,他们生于此,长于此,怕也住了百把年了,对这锁龙峡,他们是比谁都熟。我跟泰州刺史相熟,听他说过,这锁龙峡确实诡异,大船不得而入,小船进去便是有去无回,而这里的渔民虽然怕,却敢进,足证他们对这里了如指掌。”

裴明淮道:“这话不对。若是大船不能进,当年那不知哪国的国君,又是如何会船覆了,尽数死在此?既然载了众多宝物,就算是逃亡,想必人也不少,不可能是小船。”

吴震道:“你脑子倒也转得快。不错,你奇怪的,我当时也问了。说锁龙峡里面,本来甚是宽敞,可是后来有一次地动,让那峡谷生生地变窄了。那次地动是有记载的,想必不会错。”

裴明淮皱眉,他是仍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吴震道:“我问你,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主意你拿。”

裴明淮笑了笑,道:“既入宝山,又岂能空手而回。”

吴震见他主意已定,叹了口气,道:“好罢,你说去,那就去。我就只有舍命陪君子了,只不过,祝青宁必定也要一道,若是动起手来,孟蝶自然是帮他的,我到时候……”

他话还没说完,忽见山路之上,有一行人快步行来,都穿黄色衣衫,个个身负刀剑,在山路上行得极快。见到这村子,那一众人便折转了过来。

姚兴本在附近打转,这时过来道:“怎么回事,又来人了!这两日间,怎么我们这儿事都不断?”

那行人已行至村中,为首一人是个老人,至少也有六十来岁了,但脊背挺直,两眼有神。老者对着众人扫了一圈,笑道:“老夫来问个路。请教各位,锁龙峡离此处还有多远?”

“这里其实已经是锁龙峡了。”姚兴答道,伸手指着那水,道,“沿着这江一路往上,都是锁龙峡,只是越走越窄,最后会不见天日。”

那老者道:“哦?这位兄弟难道是进去过?”

“都没敢走到最里面。”姚兴笑道,“那不是自己找死么?我们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渔民,也不敢去找死。”

那老者道:“能否讨碗水喝?听说这里的江水,是不能喝的。”

“自然可以。”姚兴忙道,“我们都是自山上汲来的泉水,干净得很,这就去取些来。”

吴震听他们说到山泉,正想问话,那老者见吴震穿的官服,便拱手道:“这位大人,难不成也是要进锁龙峡的?”

吴震道:“不是,是这里死了人,死得蹊跷。”

老者道:“大人怎么称呼?”

吴震道:“我姓吴。”

老者一怔,道:“可是那位素有神捕之名的吴尉评?”

吴震奇道:“我在江湖上还这么有名?”

老者微微一笑,道:“吴大人不认得我,我可是认得吴大人的。吴大人可还记得,数年以前,吴大人曾经亲手拿了檀山坞一个姓张的,将他下狱,待得第二年便处刑了?”

吴震哼了一声,道:“原来阁下是檀山坞的张坞主?你那属下仗着自己在这一处的势头,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连好好的姑娘也能抢,难道还不该拿了?”

老者摇头道:“那不是抢,就是想娶她为妻罢了。”

“那还不是抢?”吴震道,“人家爹娘都告到官府去了,这都不是抢,那什么才是抢?”

老者冷冷地道:“我们张家是此地宗主,年年都没短了朝廷的,朝廷却也莫来多事。”

吴震大怒,“铮”地一声,拔剑出鞘。裴明淮一直在旁听他跟那老者说话,此时一笑,道:“原来这位便是檀山坞的张鱼张坞主,久仰了。”

张鱼看了裴明淮一眼,道:“这位公子又是何方高人?”

裴明淮道:“在下想问一问,檀山坞虽跟这里相隔不远,但此处也没甚么值得一看的,张坞主特地前来,总得有点原因吧?”

“原因?”张鱼笑道,“这位公子说笑了,此时来这里的,还不就为了一件事?”

裴明淮道:“在下实在不知,只是随吴大人一起来查这里的案子的,还望张坞主赐教。”

张鱼见他说话客气,又看得出裴明淮决非寻常人,也不愿开罪,便道:“咱们都是江湖人,都是多少年的话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是啦,谁不为那些黄金动心啊,‘府库百官之富,天下晏然,莽一朝有之’,天下黄金时年尽收新朝囊中,数量之巨,恐无人能不心动啊!”

吴震朝裴明淮看了一眼,裴明淮却一脸若无其事,道:“听倒是听说过些,据传是要等天有异象,潮水全部退下,才能见到藏金。不过,这也只是传说罢了。”

张鱼又着意打量了裴明淮一阵,笑道:“这传说,并不是人人都知道。这位公子究竟是从何处知晓的?为了这句话,死了可不止一个两个人。就在去年,那么些有名有姓之人在朝天峡枉自丧命,为的不就是这句话,从公子口中却说得轻飘飘的!”

裴明淮笑了笑,道:“那张坞主可否赐教,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刚才这位吴大人已经说了,我来自檀山坞。”张鱼笑道,“近有近的好处,多少总能知道些。”

裴明淮见他不欲吐实,一笑置之,道:“既然如此,张坞主就不必跟这位吴大人论说前事了,吴大人总归是官府的人,若是引官府来了,那没人讨得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