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6页)

吴震道:“臣想请问陛下一件事。”

文帝道:“你说。”

“方才陛下说,四月初八是佛诞节,要去进香祈福。”吴震道,“臣不是常常在京,这些事多有不知。陛下是每年四月初八必定要去的么?”

裴明淮微笑道:“不错,每年佛诞节必去。”

吴震又问道:“那陛下往年是不是都去灵岩石窟?”

“自前些年武州山石窟寺的五窟落成,就一直是去那里了。”裴明淮道,“此前都是在五级大寺。你怎的问这个?”

文帝淡淡一笑,道:“有话说便是。”

吴震迟疑了片刻,道:“那陛下今年的四月初八,是打算去哪里?”

“还没想好。”文帝道,“还有几日,到时候再说吧。灵岩石窟自然这回是不能去了,正在修葺。”

“那,陛下总该有个可能去的寺庙吧?”吴震还在穷追不舍,被裴明淮瞪了一眼。文帝也不着意,道:“既然初七去鹿苑,怕是得耽一整天,夜里恐怕就该宿在崇光宫了。那样的话,去鹿野苑最近。”

吴震道:“那臣有句话,说了怕明淮又嫌我多话。”

裴明淮道:“那你别说最好。”

“说吧,有什么话?”文帝笑道。吴震道:“陛下这几日能不能下一道诏书?就说初七蒐狩礼后便宿崇光宫,初八至鹿野苑祈福,让朝中上下,不,反正是让这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啊,臣知道说这话十分不妥,但……臣真是有缘故的。”

裴明淮盯着吴震,道:“你这话……你是觉得,灵岩石窟的案子,是为了让皇上佛诞节祈福不去那处?去别的寺庙?”

吴震对文帝道:“陛下,臣再请问一句话。陛下宣五王入京,是什么时候的事?诏书里面有没有提到大射礼,或者是蒐狩礼?”

文帝微微一笑,道:“朕还真没提拔错人。”

吴震听文帝如此说,知道自己料得没错。裴明淮在旁道:“陛下宣五王入京,确实是说为了大射礼,连日子都定了四月初七的,要诸王一定赶在那前面,别误了时候,如今五王都已经赶到京城了。”

“陛下,鹿苑大射礼既已下诏,四月初七佛诞祈福按理您是不会回城里的。”吴震道,“就让所有人都认定您次日是要去鹿野苑便是。至于陛下去何处,到时候再看情形便是。”

裴明淮道:“你真认为……”

“小心驶得万年船。”吴震肃容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臣越查越便是心惊,还请陛下一定在意。”

裴明淮道:“陛下,我这几日留在宫里吧。我二哥的殿中尚书也是虚衔,不如陛下随意给我个什么衔,让我暂领禁军好啦。”

文帝笑道:“何必弄得这么草木皆兵的?”

“陛下,不得不防哪。”裴明淮笑道,“要不,你把凌羽的内丹还给他吧,还是让他统领禁军。虽说他不懂这些,可他本事大啊,有他在没人能近得了陛下。”

文帝朝裴明淮看了一眼,道:“你倒还真关心他,又替他讨封赏又要朕还他东西。”

裴明淮苦笑道:“总归是我骗了他,看他开开心心地也不记仇,还一口一个明淮哥哥地叫,我心里更过不去了。”

“罢啦,让他玩他的去吧,他除了闯祸还能干什么,不惹事朕都谢天谢地了。”文帝道,“你要不嫌事多你就留下来吧,就暂领左卫将军吧,无论羽林还是高车虎贲,都归你调拨。吴廷尉,你继续查吧,若有什么事,跟明淮商量着就好,不必事事来回朕了。既然明淮信得过你,那朕也自然是信得的。”

吴震道:“是,那臣先下去了。”

待得吴震退下,裴明淮笑道:“陛下,你不会真打算处置阿苏吧?”

“我倒是不想处置他,可昙曜死得不明不白,他也太不小心了。这已经有不少人借着这事儿,来给朕说东说西的了。”文帝道,“不必你替他讨情,有什么他自己会来。”

见文帝话都说到这里了,裴明淮只得道:“是,那我也下去了。这宫里禁军的情形,我先去看一看,再作打算。”

“待会朕在这里见几位皇弟,你午宴的时候过来。”文帝又嘱咐了一句,裴明淮笑道,“是,我哪里敢忘呢。”

文帝问道:“朕的五位皇弟,你见过几个?”

“除了那位新袭爵的乐陵王,都见过。”裴明淮道,“前几年随陛下征战茹茹,北镇都待过。还有那年带兵征氐族,到过一回长安,也见过广平王。”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问道,“我想问陛下,为何突然要让五王进京?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的事啊。”

文帝笑道:“朕想见见自己兄弟们,这又有什么了?他们在外替朕镇守诸镇,也算劳苦功高,朕想给些封赏。”见裴明淮一脸不信的样子,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如今是心眼越来越多了。别胡思乱想,好好办朕交给你的差使,你只管放心,没你的事儿。”

裴明淮琢磨文帝这话,没自己的事儿,那就是有别人的事儿了?一时间心绪不宁,只得退下。

午宴便设在安乐殿,除了乐良王还没到,其余四王都到了。大代惯例,宗室赐宴只叙昭穆,不管品秩,十分随意。裴明淮在旁相陪,见那汝阴王天赐人都瘦了一圈,也不怎么开口说话,心知是几年前那桩事。高车于六镇中的二镇起事,天赐奉命带兵镇压,居然被高车打得大败,落荒而逃。大代自烈祖建国起,对高车可谓是肆意掠夺,残酷奴役,这一回败成这样,可谓奇耻大辱,文帝自然震怒,后来才派陇西王源贺前去,斩了上万高车部众方才作罢。文帝对天赐倒也没怎么样,但这汝阴王从此也再抬不起头来了,在自己兄弟面前更是羞愧。

其余三王倒是还算自在,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谈笑风生,甚是豪迈。裴明淮见几王都颇有风霜之色,知道虽然个个封王,领大将军之衔,但镇守诸镇其实论起来还不如京畿附近的定州司州是美差。只不过再想一想,反正这大代一族是马上得的天下,从没哪一个皇帝是坐得住的,文帝一年出巡至少要七八次,只要有机会必定亲征,想起来,倒也真不知道究竟镇守诸重镇的好,还是留在京师附近的好。

那位看起来最是稳重的广平王洛侯对裴明淮笑道:“数年不见,又长大许多了。想起上一回见到你,你征仇池回来,那时候多大?有二十么?皇兄早该加封你郡王了,有什么非得要等的。”

裴明淮笑道:“舅舅这话当不起,陛下这回加封,我实在是不敢当的。”

“有什么当不当得起的。”阳平王新成道,“陛下那不是等着打下青齐淮州,再封你么,拖也得拖到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