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6/7页)

裴明淮道:“这点子倒不错。”回头对韩陵忳道,“晚上一起?”

韩陵忳苦笑道:“我倒是一百个想来,可今儿哪里有空!”

“到底出什么事了?”吕谯问道,“闹得这么大动静。”

裴明淮笑道:“这景穆寺里怕就你不知道吧?你还真是与世无争!你别问了,只管干你自己的去,这些闲事,少管的好。也告诉玲珑,别去惹些事上身。”

吕谯笑道:“你说得是,我这就去了。韩兄弟,晚上忙完了就过来,一起喝酒。”

韩陵忳只得答应着,裴明淮忽见一物在草丛中闪光,必是吕谯方才落下的,捡起来一看,却是一支女子的金钗。他还没看清楚,吕谯忙伸手一把夺了过来,道:“给我,是我的。”

裴明淮笑道:“明明是女子用的金钗,说,是谁的?”

吕谯一脸尴尬,讷讷地道:“这个,这个是我做来送人的。”

裴明淮奇道:“哦?你总算是动凡心了?是谁家的姑娘?”

吕谯脸红,不肯开口。见裴明淮还想问,忙道:“那就说好了,晚上一定来啊。”

裴明淮上下打量吕谯,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看你刚才走路都心不在焉的。”

吕谯迟迟疑疑地道:“倒也没什么大事。”

裴明淮道:“你能不能改改你那吞吞吐吐的毛病?英扬一说起来就头痛。”

吕谯看着裴明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英扬的事?”

裴明淮一怔,道:“我随便说说,怎么了?英扬出什么事了?他前几年因为九宫会散了他的鹰扬坞,不是没事了吗?又出了什么事?”

韩陵忳奇道:“英扬?鹰扬坞?我知道这个人,公子和吕大哥也认识?听说仗义疏财,江湖上都赞的一个人。他怎么惹上九宫会了?”

吕谯叹了口气,道:“还能是什么事,九宫会集结天下不愿归附朝廷之坞壁,又怎肯放过英扬?逼得他把鹰扬坞都散了,才算罢休。我和明淮都跟他交好,唉,也几年没见了吧?”

裴明淮问道:“吕谯,出了什么事?若他有事,自然得帮。”

吕谯道:“我也不怎么清楚。”

裴明淮深吸了一口气,忍耐地道:“那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吕谯又迟疑了片刻,才道:“英扬要我帮他做了些东西。”

裴明淮生出了好奇心,道:“哦?你吕谯一双手天下无双,他要你做什么?”

吕谯道:“他叫我不能跟旁人说。”

裴明淮几乎被他气死,道:“吕谯,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是旁人么?英扬那些个什么秘密不秘密的,我还不知道么?”

吕谯慢条斯理地道:“你不要急啊,你怎么脾气也这么急了?”

裴明淮无言以对,只道:“你再不说我走了。”

吕谯又迟疑了片刻,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做的什么东西,我跟你也说不明白,很复杂也很精巧,最重要的一件是为了打开一道门的。”

裴明淮道:“门?什么门?”

“就是你方才说的那事儿。”吕谯笑道,“那可不是空穴来风,我想着他虽知道法子,却没东西,所以叫我做呢。”

裴明淮听了便道:“怕是英扬散了鹰扬坞,无所事事,又动起这心思了。反正也是他家的!”

“可有一件事我奇怪得很。”吕谯皱眉道,“看做的那东西,英扬家的那些……那些……难道是在西域?”

裴明淮道:“西域?”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觉着有些不妥。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兴头?”吕谯道,“我最近实在脱不开身,东西是好了,已经给他送过去了。你若是出门得便,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明淮道:“也罢,我最近是要出门,得空去一趟便是。”

吕谯点了点头,道:“我也要走了,这宝函今天非得供起来不可,皇后催着我回京呢。晚上,晚上我忙完了再细说吧。”

众麒麟官在不远处急急而过,裴明淮抬头看了一眼。“也好,那我们晚上见。陵忳,我们走。”

从前石虎为王在邺都之时,那宫殿之华奢富丽,至今都为人津津乐道。那甚么太武殿执秦之阿房,金华殿后种双长生树的皇后浴池,高六十七丈、上作铜凤的西台,还有石虎出游时女骑一千为卤簿的盛况。可后来战乱不堪,再盛极一时也早毁于一旦,尽付断垣残壁。不过文帝在鹿野苑之侧建离宫崇光宫,倒是运了两根昔年邺城桥边的柱子过去。

太宗时候,曾有意迁都邺城,后来众臣力谏,也只索罢了,邺城至今也没建过正式的行宫,但总归是邺都,与众不同,仍是修了凌霄观供诸皇亲过来时暂住,有时也会住在寺里。清都长公主脾气执拗,虽白日遇到刺客,仍然住在景穆寺中,皇后也伴着她。裴明淮回了凌霄观中更衣,预备晚间叫了庆云再一同去景穆寺。

裴明淮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却不知怎的思绪纷乱,竟不知不觉入了梦中。身边也不知哪来的那许多雾气,脚下遍地红花,花丛中却有一株极怪的大树,树枝便似竹笋一般。一个素衣长发的女郎站在树下,盈盈含笑,其色倾国。

那女郎一双秋水般的妙目望着他,笑道:“裴大哥,你回来了。”她侧过头,伸手轻轻抚摸那怪树,指尖纤纤如春葱。“我说过,这牛头栴檀开花那日,你就会回来找我。你走了这么久啦,有没有想过我?”

裴明淮低唤了一声:“甘子……”朝她走近了几步,忽见她的脸片片碎裂,里面黑黝黝的竟不知道藏着些什么,似乎有无数细小之物蠕动不休。裴明淮大惊,又叫道:“甘子,你的脸……”

这一回他总算是自梦里醒了过来,一时间内息乱涌,胸中狂跳,大惊之下忙盘膝调匀气息。庆云正好推门进来,口里笑道:“明淮哥哥,我们不是要去找吕谯吗?”一抬头见裴明淮脸色,大惊叫道,“你怎么了?”

裴明淮已宁定下来,仍觉口干舌燥。只道:“没什么,刚才岔了内息。庆云,替我拿点水来。”

庆云方才定下神来,替他端了水来。裴明淮喝了几口水,又运功片刻,庆云见他脸色已复原,才吁了口气,道:“明淮哥哥,你不舒服,我们就别去了吧。”

裴明淮道:“没什么,放心。”

庆云望了他片刻,问道:“你是在想什么事吗?”

裴明淮道:“甚么?”

庆云微笑,道:“你练的功夫我还不知道吗,最要紧的就是心神宁定。这是从小就做惯了的功课,今日定然是你心里有事,才会岔了内息。”

裴明淮不语,庆云又道:“是不是今天景穆寺里面出了事,你才会心神不宁?”瞅着裴明淮的神情,又道,“我今儿听着公主跟皇后说甚么氐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