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遍地开花(六)(第3/5页)
它在怕!
它想跑!
“盾!”她大喊,芳姐等人的盾阵顺势下移,牢牢护住阿嫖,在这上方形成了盾阵、人墙和空腔的三层防护缓冲!
又有几名长矛手爬起来补上,从两侧照着棕熊身上的伤口狠狠刺入。
阿嫖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手上,将身体拧成一张弓,刀刃狠狠向着棕熊想要逃脱的反方向撕扯开来!“啊啊啊啊!”
“吼!!!”
棕熊垂死挣扎,却已经是没有章程的进攻,大多数都落在了盾阵上,咚咚作响。那外面几名的长矛手却吃不住力,被挥动间的矛杆打飞出去。
锋利的刀刃势如破竹,一口气割开了这畜生的皮毛、脂肪、肌肉,刺穿了它柔软的腹腔。滚烫的血和着内脏,与腹腔内的污物喷涌而出,落了阿飘满头满脸,也浇了芳姐等人大半身。
“退!”
哪怕到了此刻,众人的队形也依旧完整,所有人都在盾阵的庇护下迅速向外退开。
几乎是瞬间,棕熊轰然倒地!砸中了后排三名盾手。
几百斤重轰然倒下,非同小可,已近力竭的三人闷哼一声,踉跄跪地。
刚刚脱险的几名弓手见状,立刻爬上前拖拽,将同伴拉到安全地带。
再回首看时,棕熊腹下已经迅速蔓延开恶臭和污血,眨眼汇成一小片血洼。
战斗结束,现场鸦雀无声。
从阿嫖当机立断打响这场战役,韩卫东等人便被深深震撼,中间他也几次试图从旁帮忙,却发现这一群曾经被自己看不起的姑娘们训练有素,配合亲密无间,各套兵器、战术衔接无缝,外人想插手都找不到机会。
若不管不顾贸然上前,或许非但不能救命,反而可能打乱原有阵型,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故而韩卫东只得一边保护王增,一边命人警戒待命,准备看什么时候阿嫖等人陷入危险,再行支援。
可万万没想到,前后也不过一刻钟,他们就等到了:
等到了战斗结束,无人死亡。
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上前,一切仿佛都被定格,而阿嫖等人却连放松喘气都不敢,仍紧绷着神。
如棕熊之类的野兽,已具有了相当的智慧,与孩童无异,更善于装死。
所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放松警惕。
然而又过了一会儿,那血快流成河了,也不见动弹。
“死了吗?”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体力最充沛的弓手捡起一根长矛,站得远远的,狠狠朝着熊眼戳去。
“噗嗤!”
眼珠爆裂,浆液尽出,然那棕熊却一动未动。
“死了!”她又惊又喜,失声喊道,“死了!我们杀死了一头熊!”
死了?
一头熊?
我们亲手杀死了一头熊?!
阿嫖顶着满头污血,脑中嗡嗡作响,好像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苍白褪去,安静褪去,危机感褪去,她终于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有周围并肩作战的同伴们急促的喘息声。
她扭头看了看芳姐,发现对方也在看她,眼底渐渐沁开迟来的惊喜。
“赢了!”她高高举起拳头,在空中用力一挥,熊血四溅!
“赢了!”
疲惫如海啸般滚滚袭来,瞬间侵占了四肢百骸,可她们的精神却极度亢奋,忍不住抱在一起又叫又笑。
这么多年的训练和外出游历途中,她们杀过鹿杀过狼,却从未杀死过一头近两人高的熊。
北星和那几个独人相互搀扶着过来,“你们很厉害。”
韩卫东等人也从迟迟回不过神来。
众人俱都呆若木鸡,仿佛见证了一场荒诞异常的梦,又像目睹了一阵飓风。
那飓风来得又快又猛,如此鲜血淋漓,如此刚猛暴戾,既充满了近乎兽性的狠辣,可从头到尾却又坚守了军人般令行禁止的严格与精准,有种矛盾的和谐,流畅得令人毛骨悚然。
方才这场酣畅淋漓的厮杀,零伤亡。
此时此刻,饶是韩卫东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些平均年龄不到二十的姑娘们,已经是一群非常成熟坚定的战士了。
她们确实有资格和己方平起平坐。
似乎觉察到他的注视,阿嫖猛地扭头往这边看来,然后咧嘴一笑。
她是一个非常英姿飒爽,甚至可以说漂亮的姑娘,若是平时这样冲人一笑,自然是很赏心悦目的,但她此刻满身泥泞污血,刚与野兽近身厮杀的戾气尚未散去,一笑之下,凶意扑面而来,犹如厉鬼降世。
韩卫东等人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不知是谁狠狠吞了下口水,“那个,来的路上谁笑话她们来着?”
韩卫东:“……”
实力是让对手乖顺的最好手段,没有之一。
屠熊后,阿嫖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韩卫东一干人等对己方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群男人会笑了,说话也不再那么硬邦邦的噎人。
谁说男人粗心来着,瞧瞧,只要有需要,他们可以比任何女人都细心。
一瞬间,仿佛连独人与韩卫东之间的关系,也和缓许多。
王增与同样心情复杂的韩卫东等人查看四周,果然发现了之前独人说的熊活动的痕迹,也进一步验证了阿嫖的猜测:
按照常理,棕熊本不可能在如此靠外的位置活动。
北星特意带今日参加狩猎的几个人来向阿嫖等人道谢。
阿嫖看着她们,很有点惋惜。这些人的身体素养非常棒,只是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人数也少……
“对了,那天那个同伴……”
北星沉默了下,语气平静,“埋了。”
回来的路上她就发起高烧,黎明前就咽气了。
她没能看到今天的日出。
虽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仍令人难受。
阿嫖缓缓眨了下眼睛,“节哀顺变。”
北星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要难过?”
阿嫖愣了下,就见她神色不变,语气也不变,“人都要死的。”
她们见证了太多死亡,多到数不清,如果每一次都痛心,早已心碎而亡。
正往回走的王增和韩卫东听了,不自觉停住脚步,神色莫名。
他们终于看到了这群独人的居所,确切地说,更像是窝棚,里面有老有少,还有许多像北星这样,一过了十岁就外出围猎的小女孩儿。
以及,许多大大小小的坟包。
王增张了张嘴,只觉嘴里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