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国画(第2/3页)
明华章这回没有再执意,步入内屋,掀衣坐下。韩颉不慌不忙给两人倒了茶,放下茶壶,这才开口:“你的答案是对的。”
明华章眉梢微抬:“哦?”
韩颉抚膝,慨叹道:“你们交上来的分析我都看了,我很欣慰,虽然昨日课上你们一口咬定是张三,但大多数学员没有改答案,依然保持原有的猜测。他们有自己的想法,这是好事,然不幸的是,他们的想法是错的。”
明华章不动,静静等待韩颉接下来的话。韩颉笑了笑,道:“昨天散课后我就派人去追张三,最后寻到了平康坊。我们的人守在外面,打算趁深夜取画,但亥时楼里突然吵闹起来,我们的人趁乱冲进去,发现张三死了。”
明华章问:“那画呢?”
“不知道。”韩颉说,“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张三的尸体倒在青楼,那根拐杖就放在他身边。暗线悄悄打开,拐杖里面果然是中空的,但是,画不见了。”
明华章用的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画被凶手拿走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图画失窃和凶手脱不了干系。”韩颉说道,“但离奇的是,那段时间张三并没有见过人。他进入青楼后,让花魁作陪,进房寻欢作乐。我们的人分两拨,一拨守在楼外,盯着窗户,另一拨人在大厅里蹲着,盯着张三的门。后来别的客人也要点花魁,老鸨去接人,张三和老鸨吵嚷很久,闹得很不好看,楼里的花娘、我们的探子都看清了,很确定那就是张三。之后张三被安抚下来,独自回房间等待,探子一直盯着,保证一只苍蝇都没飞进去,但青楼的歌舞停止后,老鸨去查房,却发现张三死了。”
明华章挑眉,觉得事情有意思了:“你是说,张三独自待在一间密闭的房间里,没有任何人进入,他却死了?”
“是的。”韩颉说,“后来京兆府的人来了,找不到可疑之处,认定他为自杀。要不是他随身的画丢了,我也会以为是自杀。”
明华章手指划过茶盏边缘,但并不喝,雾气模糊了他的手指轮廓,只觉得白得惊人。
明华章慢慢问:“所以,你想让我去找杀张三的凶手?”
“不。”韩颉道,“张三之死虽然离奇,但密室如何杀人其实无关紧要,你要找的,是那幅画。”
明华章指尖点了点托底,说:“画上到底画着什么,张三是谁,画师是谁,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韩颉沉默,明华章放下茶盏,瓷托在木案上传来轻轻一声响:“这次任务要冒性命危险,你不说清楚,我不敢信。画重要还是秘密重要,你自己看吧。”
韩颉叹气,知道糊弄不了明华章,迟早都要有这一步,便说道:“画师,也就是宴会的主人,叫卫檀。这个名字你可能没印象,但他的师父你一定听过——阎立本阎司空。”
明华章黑瞳微微扩大:“阎右相?”
“是他。”韩颉说,“阎司空擅画,但同样擅长绘建筑图式,翠微宫、大慈恩寺皆出自他手,但最出名的,当数大明宫。”
茶水的热气腾腾升起,氤氲了两人视线,明华章的眸光仿佛也意味不明起来:“丢失的画,莫非是大明宫设计图?”
“算是。”韩颉说,“高宗时,下令重建大明宫,命阎司空设计营建。后来女皇迁都,大明宫没住两年就闲置了,一转眼十多年过去,女皇决心迁回长安,但大明宫正殿含元殿前几日却遭遇雷劈,急需修缮,女皇对大明宫内的布局也不甚满意,要一起休整。但阎司空已逝去十来年了,他不许后人学画,把当年关于大明宫的手稿都烧了,阎家没人能看懂大明宫。唯有一徒卫檀,龙朔年间跟随阎司空左右,他是最有可能,也是唯一有能力恢复阎司空设计的人了。
“女皇三月份决定迁都后,就派人回长安,命卫檀重绘图纸。他画了一个月,前几日才终于画出来。但他在宴会上拿图纸炫耀,之后如你所知,卫檀被人毒死,图画被张三盗走。如今张三也死了,这副图彻底不知下落。”
韩颉没有明说,但看他无论如何都要找阎司空重修大明宫的做派,明华章十分怀疑,大明宫内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密道,所以才必须找原设计师。明华章挑挑眉,识趣地没有再问,道:“阎司空已仙逝十多年,早已物是人非,你们确定只要找回图纸,就能重建宫殿?”
“那不然呢?”韩颉反问,“阎司空死了,他的后人不再作画,唯一的徒弟也死于非命,你还有其他办法?”
明华章被问住了,想了想倒也是。设计师不在了,但只要有图,工匠们连蒙带猜,好歹还能复原。如果没有图纸,那就真无从下手了。
明华章问:“如果找不回来呢?”
韩颉似笑非笑看着他:“那就说明上天不同意女皇迁都,回归长安一事,只能作罢。”
明华章听到立刻肃然,身体也无意识绷得更挺直。他没有再问多余的话,单刀直入道:“何日之前完成任务?”
“自然越早越好。”韩颉道,“再提醒你一句,如今刚入夏,正是动工的最佳时间。修缮含元殿最少都需要四个月,现在已经四月了,如果八月之前无法让天下人看到恢弘气派的大明宫,那迁都一事,今年就无法成行了。”
迁都晚一天就多一天的变故,如果无法尽快找到图纸,八月就无法交工,今年就无法迁都。等到了明年,谁能保证女皇怎么想?
明华章黑眸清濯坚定,抬手行礼:“南斗领命,十日内必找回大明宫图。”
“改换称双璧了。”韩颉终于有了些笑模样,好奇问,“你不问任务完成后的奖励,以及完不成的惩罚?还是说,你对自己十分自信,坚信自己不会失败?”
明华章低低一笑:“相反,我没有任何把握。毕竟这次任务不同以往,目标只是一张图,烧了便烧了,我没有任何办法。”
“那你还敢接?”
“大是大非面前,无需在乎个人得失。”
韩颉挑眉,意味深长:“大是大非?什么是‘是’?”
“维护国本,忠君卫国,不是吗?”
韩颉笑了,抚着膝盖缓缓点头:“太是了,这顶帽子扣下来,天下没有人敢说不是。五十余份作业中,唯有七人写凶手是张三。你们组倒也一致,一会不用去上课了,赶紧回去收拾行囊,趁天没黑,出山去长安寻画吧。等你们到长安后,按照老办法去寻接头人,他们会告诉你们具体情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