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 动魄惊心 第一章(第2/3页)

他感到无比的愧疚伤心,仓惶地想逃走,却怎么也找不到离开的方法。

“老主人是在同泽动身的,计算时间,必须日夜兼程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来仪。他一定有要事在身。”

“为什么骗我……”

“来仪位于繁佳和离国边境,但如果是从同泽出发,要进入繁佳和离国,来仪都不是一条最便捷的路径。”

“为什么骗我!”

容恬无须多加思索,断然指出,“他是要赶去宴亭,那正是摇曳夫人的故乡。”

“你为什么骗我?”

虽然萧纵一向不喜欢提及自己的私事,但容恬身为最得他垂青的弟子,至少是曾经最垂青的弟子,手下又有属于自己的庞大情报网,对于摇曳的情况,多少比旁人更为了解。

他梦见了东凡王宫内到处躺着发臭的尸首,那些尸首上还残留着可恐的一粒粒天花痘痕,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当他在一地的尸首中赤脚步行到天地宫前,却看见鹿丹如当日一般美貌丰姿,抱着怀里的一具枯骨,伤心地对他说,“我把他交给你的,你答应过,会保他平安,让他享尽荣华富贵。”

罗登猛地一怔,半晌,叹了一口气道,“这么说,问题很可能发生在夫人身上了。”

他梦见了阿曼江的冲天大火,江水和鲜血是一样的颜色,江边开出的妖艳花朵,花瓣在太阳升空的一瞬间滴淌下点点血滴,散发腥味。

气氛为之一沉。

拜离国的卑鄙小人所赐,他从那一天开始噩梦缠身。

摇曳夫人如果真在在这个最需要她的时候出了问题,那就实在像凤鸣说的那样——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他已经中毒了。

容恬知道这种时候最忌气馁,俊脸平静无波地吩咐,“摇曳夫人的事暂时不要妄做猜测,我们先假定师傅的目的地是宴亭,立即给宴亭的萧家各驻点传信,要他们密切留意萧圣师和摇曳夫人的行踪,一有消息,立即报来。”

是的,是的。

罗登忙道,“这个我会处理。”

“我没有糊涂,现在的一切,都只是梦境。”凤鸣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用力咬了咬牙,仿佛是在对若言说话,又仿佛是在提醒自己,一字一顿地说,“我中了沉香和文兰的混毒,每次睡着都会做噩梦。所以,现在我面前的你,不过只是梦里的人而已。你不能伤害我,我也不会怕你。”

“容虎。”

若言看着他的样子,像看着一个喝醉了酒的人,皱了皱一下眉头,低沉地说,“你睡太多,睡糊涂了。”

“属下在。”

“你只是,我的梦境而已。”

“安神石的下落至关重要。余浪这个人大不简单,永殷的哨卡不可能抓到他,最多只能阻一阻他的行程。但估计一下时间,他可能已经携安神石到了安全的地方。本王要你把手下的密探分出一半人手潜入离国,随时注意离国王族内每个人的动向,尤其是离王若言。”

“什么?”

“是。”

“你不是真的。”

做出安排后,罗登便匆匆忙他的事去了,容虎也要离开,容恬叫住他,沉默片刻,温和地问,“烈儿好点了吗?”

“在想什么?竟然对本王露出这么诱人的眼神。”

自从凤鸣中毒后,容虎一直不顾寝食地四处奔走,强撑着装出一副硬朗的模样,此刻听见容恬一问,眼圈蓦然微红,轻轻叫了一声,“大王……”

倔强的模样,反而让男人唇边的笑意扩大了。

双膝跪下,额头直抵到冰凉的地面。

用了所有力量控制自己的表情,凤鸣露出反抗的眼神,冷冷和他对视。

容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声问,“你怕我处死他?”

可是现在,他必须压下这股惧意,才有逃生的可能。

容虎低头屏息,一字不发,肩膀不断微颤。

根深蒂固的惧意,从脚底钻入,直沿着脊骨慢慢爬上背部,对于曾经被若言囚禁整整半年的凤鸣来说,哪怕被丢进毒蛇窝也比再次面对面遇上若言要好。

“听说他自杀了好几次。”

若言。

“……是……”容虎长长地吸了一口,才控制住声音中的颤栗,跪着低声答道,“唯恐他再做傻事,现在房中一切可以伤人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永逸王子守着他,日夜不离一步。”

随着黑影的靠近,下巴也感到一股剧痛,凤鸣抵不过男人的力气,被迫抬起头,对上阴鸷般叫人不安的凌厉眼神。

头顶上,一段几乎让人窒息的寂静后,传来一声长叹。

“不是警告过你吗?不许再提容恬的名字。”

“叫他过来,伺候凤鸣吧。”

原来,还是陷在噩梦里面。

容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猛然抬起头,看向站立在面前,刚直壮伟犹如神诋的容恬,“大王!”

他还以为自己醒了。

激动地叫了一声。

凤鸣心里长叹一声。

容恬淡淡道,“别再说那些无用的话了,现在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本王更不希望因为处置烈儿而给凤鸣再加一道负担。既然永逸王子竭力周旋,本王又已经叫烈儿回到凤鸣身边,从今日起,不许任何人,包括烈儿本人,再提烈儿在此事中犯下的过错。这是王令。”

正是这座宏伟宫殿的主人,离王若言。

“是,大王。”

似笑非笑的弧度骄傲地微扬唇边,仿佛魔王临世般的危险气势,欣赏猎物般的戏弄眼神。

“起来吧。”

“在找本王吗?”出现在床前的男人,高大的身躯几乎遮挡了所有光线,居高临下地把黑影投射在他身上。

容虎万万想不到事情能这样解决,感动得无以复加,一边从地上起来,忍不住用手背擦拭了眼角溢出的泪水。

凤鸣的脊背,顿时硬生生被逼出一层冷汗。

但是,看了看不远处床上的凤鸣,刚刚轻松少许的心情又沉重下来,欲言又止。

这里是————离国的王宫!

隔了片刻,忍不住张口,“鸣王他……”

正是这不陌生的一切,让凤鸣魂不附体。

“一天比一天糟。”容恬的目光在烛光中幽幽跳动,“他今天和我大吵一场,然后又哭了,因为我禁止他继续饮用提神的汤药。他为了逃避那些噩梦,已经两天没有合眼,再这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那屏风的造型,那摆设的青铜壶,那铭刻在壁上的符纹……一切,都并不陌生。

凤鸣在入睡前哭得很可怜。

不是西雷,不是太子殿,不是萧家的大船,也不是佳阳的城守府!

容恬记得很清楚,把凤鸣抱到床上时,凤鸣张着小羚羊般黑亮的眼睛,咬着下唇,泪珠从眼角默默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