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3/4页)
天寒地冻,一个母亲跋山涉水悄然前来打听女儿的处境,足见对女儿的关爱,令邓氏喟叹。
“大夫人过誉了,家中只有雪滢一个孩子,又自小身子骨弱,我这个做娘的,担心她水土不服患上病症,这才冒昧前来,如今看来是多虑了,还望大夫人别计较我等的唐突。”被亲家母热情款待,田氏有些不自在,但对方大方得体、温煦谦和,很快赢得她的好感。
“怎会呢?”将心比心,邓氏理解田氏对女儿的担忧,就像自己宁愿被宗亲埋怨,也同意并支持女儿招婿进门,“咱们是亲家,别那么见外,就以姐妹相称吧,我比你年长三岁,换你一声姐姐不为过吧?”
田氏立即改口,笑着道了声“姐姐”。
两家夫人出奇的投缘,倒让宁雪滢成了作陪的人。
她失笑摇头,无意中扫过冷着脸的卫馠,猜到这位小姑子正在心里腹诽宁氏的礼数呢。
没有远嫁过的女子,又怎能体会远嫁的酸楚,只能说卫馠缺乏共情力。
不过,她也不需要外人的共情。
移开视线,她看向坐在下首的何嬷嬷,与之对视一笑。
何嬷嬷有一子,名曰何云舟,由何嬷嬷一手带大,长在宁府,与她情同兄妹。
瞧见何嬷嬷,宁雪滢不由得想起那个心细如发的小哥哥,转眼已百日不见。
她的婚事,原本该由他送嫁,可他拒绝了,缘由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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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卫湛回府时,父亲的车夫已在喂食马匹。
他径自去往二进院,甫一进垂花门,就听见父亲高亢的声音响彻在庭院内,伴着朗朗憨笑。
略一思忖,他沿着抄手游廊走至正房前,由两名侍女撩帘,进入客堂,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母亲身边的田氏。
女子乍看不出年纪,与二十来岁的女娇娥无异。
在母亲的招呼声中,卫湛走上前,先拜见了双亲,随后面向田氏,躬身一揖,声如银珠落玉盘般清冽悦耳,“母亲。”
是的,他没唤岳母,而是直接唤了对方母亲。
田氏稍愣,被面前的年轻男子吸引住了视线,还是宁雪滢在旁轻咳才反应过来,讷讷“诶”了声。
卫湛之貌冠美无俦,仪态更是翩翩俊逸,单挑出这两点,绝对称得上完美无缺,若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便是他的周身充斥着疏离感,叫人难以亲近。
田氏却难掩激动,紧紧扣住玫瑰椅的扶手,被女婿的外貌所惊艳。
若是丈夫宁嵩在旁,非要笑哼一句“肤浅”。
田氏并非机敏之人,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全身而退,还要靠着不争不抢的性子,外加一身过人的医术,为皇后减轻了痹症,进而得了皇后的器重。
当年也是因医术与俞夫人结缘。
两个同处深宫的女子,拥有同样的兴趣,慢慢累积了情谊。
寒暄过后,卫湛走到下首,主动坐在宁雪滢的身侧,捏了捏她搭在腿上的手。
这份被众人注意到的亲昵举动显得过于刻意,宁雪滢收回手,维持着端庄仪态。
田氏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地呷口茶,抬手之际,衣袖落下,露出皓腕上一枚祖母绿的镯子。
玉料难能一见,价值连城。
卫馠凝了凝眸,只觉对方在硬撑门面。
然而,当宁府的老伙计将一车的见面礼拉进伯府后,不止卫馠,连家主都极为差异,感叹宁氏夫妻对女儿的珍视。
当晚,宁雪滢拉着母亲走进玉照苑,说要与母亲一起睡。
田氏怪嗔道:“不可失礼,娘住厢房就好。”
宁雪滢睨了一眼身后的卫湛,媚眼上挑,带有暗示。
昨儿夜里闹得别扭还未消,卫湛自知不能再惹她生气,“小婿今日事忙,需处理几份公牍,夜里会宿在书房,母亲陪滢儿住卧房吧。”
宁雪滢嘴角翘起小小的弧度,不容母亲再拒绝。
一众侍从低头跟在三人身后,有玉照苑的老人儿,也有被临时抽调过来的仆人,专为服侍田氏。
走在后头的青岑快步上前凑近卫湛,低声禀告道:“世子,有外人闯入。”
早已察觉的卫湛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皂靴踩过仆人还没来得及清扫的浮雪,扣了扣指骨,发出咯咯声。
来者能躲过府中影卫的察觉,说明是个高手,但还是逃不过卫湛和青岑的敏锐观察。
等将妻子和岳母以及何嬷嬷送进正房,卫湛缓缓步下廊阶,负手庭中,“暗处的朋友再不现身,休怪在下失礼了。”
青岑和护院抚上腰间刀柄,蓄势待发。
那人未动,隐藏起气息。
阵阵晚风自香砌吹来,卷带沁凉雪沫。
卫湛低头踢了踢甬路上的碎石子,忽然伸手一抓,握住石子掷向西南角的小片竹林。
石子横切,刮过竹竿,留下深深切痕。
与此同时,护院们拔刀冲进竹林。
听见打斗声,宁雪滢推开窗,担忧地看了过去。
只见竹林内飞出数道身影,横斜交错地倒在地上,蜷缩闷吟。
又见青岑阔步冲入,与闯入者猛烈过招,也逼着闯入者暴露了影踪。
星河皎洁,借着银芒芒的月光,宁雪滢看清了那人的脸,登时心口一抽,急忙提裙跑出去,拉住卫湛的衣袖,“让青岑住手,是自己人!”
何嬷嬷也忙不失迭地跑出来,却未朝玉照苑的主人求情,而是加入了打斗,生生扼住两个年轻人的手腕。
“误会,误会!”
青岑惊讶于白发老妪的手劲,下意识看向卫湛。
卫湛点点头。
青岑收手,冷冷看向被何嬷嬷紧抓不放的闯入者,“不做梁上君子,就报上大名。”
男子低眸,示意母亲放手,随之抱抱拳,嗓音浑厚道:“金陵宁氏门徒,何云舟。”
宁雪滢下意识问道:“云舟哥哥,你怎么来了?”
卫湛斜瞥一眼,复又看向不远处魁梧的糙汉,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何云舟不仅仅是宁嵩的门徒,还是前世不敢对宁雪滢表露爱意的仰慕者。最后带着宁嵩的临终托付,孤身闯东宫,只为带走宁雪滢,被沈懿行一箭穿喉。
前世的沈懿行,比今生不知威风多少,只因突然寻回皇子身份,极享帝宠,杀得朝中各个派系措手不及。
从沉思抽离,卫湛淡淡颔首,维持着该有的礼节和风度,“既是宁氏门徒,就是伯府贵客。既是贵客,该被礼待。”
接着,话锋一转,“但一码归一码,夜闯私人府邸乃盗贼行径,理应送官府,念阁下无恶意,此番不咎,下不为例。”
何云舟默了片刻,还是抱了抱拳,寒风刮乱他的鬓发,略显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