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烛火(第2/3页)

鼓了鼓腮帮子,他突然开口:“如今外面怎样了?”

崔冶回答:“宁仁府已经被拿下,南诏对外宣称羽仪军有十万人,但丁将军推测,实际大约只有七万人,昨夜死了三万,白日又俘虏了三万,还有一万,或许是躲起来了,又或许是在周边地区驻守,想来再清理上三四日,便能找到他们了。”

往常来说,当两军交战,一方发现自己打不过了,是会逃的。

但这回不一样,因为贞安罗在这,羽仪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抛下他逃命,那不就成了南诏的叛徒了。

南诏人心比齐国人心齐,却也免不了的出现一些“识时务为俊杰”之辈,只是那些人领的都是普通军队,不是装备精良的羽仪军,因此暂时不足为惧,等这边安顿下来了,再去收拾他们也不迟。

打仗的事情孟昔昭是不会掺和的,他问这个,也只是关心这边事情何时能结束,思忖着,他说道:“如此说来,再停留十日左右,殿下就应该回去了?”

崔冶嗯了一声。

当初说亲征,也没说要亲征多长时间,达到什么效果,自然,崔冶能一直留在这,直到把整个南诏都收归所有,再凯旋而归。

但,还是那句话,贞安罗不是已经在这了吗。

擒了贞安罗,这个功劳,就已经能泼天了,哪怕把南诏整个吞下来,也不会有带着南诏皇帝进京,更能闪瞎人眼。

所以崔冶得回去,他得回去,享受满朝文武的敬意啊。

孟昔昭微笑:“这回我倒要看看,陛下还能想出什么理由来改换太子。”

崔冶也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你明知道,这是你的功劳,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孟昔昭:“我的就是你的啊,经此一事,除了陛下,还有谁会不知道,我是你的人呢。”

话音刚落,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歧义,孟昔昭突然闭上嘴。

崔冶望着他,微微抿唇,看起来是有点想笑,也想说什么,但又硬生生忍住了。

孟昔昭:“……”

你总是这么贴心,搞得我想闹闹脾气,都仿佛无理取闹。

……

如今是六月中旬,荔枝早就过季了,只有皇宫还吃的上这东西,见他一连吃了六个,崔冶便把篮子拿走,让人准备晚膳。

出门在外,就不要讲究这么多了,随便做几个菜,对坐而食便可。

吃完了晚饭,孟昔昭没提要走的事情,崔冶暗中观察了一阵,心中狂喜,更不可能主动提这个。

等到月上中天,该休息了,崔冶才说了一句:“二郎,天晚了,去休息吧。”

孟昔昭打了个呵欠,然后点点头。

爬上罗萨花的床,孟昔昭摸着用一块块同等大小的翡翠拼凑起来的凉席,嘴角忍不住的抽了一下。

太奢侈了吧!

不行,这么奢侈的东西,绝不能留下祸害他人,带走带走!

崔冶走过来,见孟昔昭已经自觉的来到了里面,而且正一脸痴迷的摸着床上的翡翠凉席,沉默一会儿,到底是没打扰他,而是自顾自的坐了上来。

罗萨花这床十分大,感觉躺四个人在上面都有富余,幸亏白日已经有人对这床仔细的清理过了,不然的话,他还得想想这上面究竟搞过什么play。

……

孟昔昭趴着,崔冶解了发冠,瀑布般的青丝便垂了下来,孟昔昭抬起头,突然想起,这好像是第一次,他看见崔冶披头散发的模样。

即使那一日,在隆兴府府衙,崔冶和他同床共枕了一晚,也没有解开自己的发冠,他始终都那样细致得体,仿佛是个不染凡尘的仙人。

崔冶注意到他的目光,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脱下外衣。

如今可是盛夏,人们穿的都不多。

崔冶的里衣是用江南上等蚕丝编织而成的,这布料的优点众人皆知,又轻又薄,因着是夏日的穿着,织布时,那些织娘还将布料做的透气了许多,孟昔昭发现,自己甚至能看到崔冶胸口的小点点。

孟昔昭:“…………”

靠。

感觉身下的玉石凉席都不香了,孟昔昭起也不是,待也不是,正脑袋空空的时候,突然,崔冶来到他身边,轻声问他:“二郎,我替你解发?”

孟昔昭耳垂都快变成红宝石了,但他自己又不知道,还强装镇定的嗯了一声。

崔冶无声的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将他头顶的发冠拆了下来。

发冠拆了,头皮紧绷了一天,也终于放松下来了,再加上崔冶用自己的五指替他梳笼有些乱的发丝,轻微的牵动,就像是头部的按摩,舒服的孟昔昭直想躺下来。

崔冶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跪坐起来,然后换了个姿势,与孟昔昭离得更近,他搬动孟昔昭的头,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继续,用指腹一下一下的摩挲着他头顶的穴位。

孟昔昭没拒绝,闭着眼,无声的享受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崔冶的动作停了,而孟昔昭也没睡着,慢慢的睁开了眼。

崔冶看着他一动不动的眼睫毛,而他,看着寝殿中央一跳一跳的烛火。

安静的氛围中,孟昔昭突然开口了:“……崔冶。”

崔冶一怔,还没来得及咂摸被孟昔昭叫名字是何种滋味,然后,他便条件反射的说道:“怎么了?”

孟昔昭枕着他的大腿,垂下眼,一只手则拽住了他小腿上的布料,拽出一个小揪揪来。

他问:“那一日你来隆兴府,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件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当时没问,如今却问了,崔冶并不明白孟昔昭是什么心思,沉默一瞬之后,他看着孟昔昭,对他说道:“张硕恭为我找了一位神医,想要为我医治旧疾,但那人说,哪怕医好了,我也只有十几年可活。”

闻言,孟昔昭一愣,然后猛地坐了起来。

床幔放了一半,床中光线不太明亮,昏暗中,孟昔昭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崔冶。

而崔冶本想继续解释的话,就这样,被他咽了回去。

他沉默的看着孟昔昭,想知道他会说什么。

孟昔昭黑亮的眼珠不停的转动,他盯着崔冶的神情,慢慢发现他好像说的是真的,孟昔昭整个人都木了。

“十几年?”

他张张口,再次重复:“只有十几年?”

崔冶望着他,仍然没说话。

之前的呆滞退去,身体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然后,孟昔昭第一个反应,便是滔天般的愤怒。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有时间跟我说有的没的,没时间把这件事告诉我吗?!还是说你觉得我没有必要知道,你!——”

这辈子,孟昔昭好像都没这么生气过,他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怒视着崔冶,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其实他觉得他还能输出好多脏话,可是,嗓子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