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消失的刺青(第2/2页)

犯罪嫌疑人已经落网,舆情已经平息,家属得到教育,法律得到捍卫——这个结论,对大家都好。

吴豫的气势弱了下去,肖波扫视了他一遍,眼前的这男子倒不像是说谎造假之人,可是案件毕竟已经发生。

可是那个倔强的吴豫该怎么办?

吴豫喃喃道:“我没有必要伪造一个那么复杂的纹身图案来糊弄你们。”

吴豫即将面对最后一次调查聆讯。

他背心一阵冷汗,他忽然发现没有目击者可以帮他证明。

在等待的这几天中,吴豫每天都会想起王北俪,他从来没有表白过自己的内心。他记得自己当年第一次见到王北俪的时候,就被这个笑起来很甜的姑娘惊艳了。

近距离看到纹身男子的,只有他自己!

王北俪这样的女孩儿,简洁、干练,和许多花枝招展的女孩儿不一样,她衣品简单,衬衫、白T恤,给人一种回到校园里的感觉。王北俪和吴豫、胡夏峰、钱雨搭档的这些日子,四人常常会因为工作上的事有争执——她还是一个特别有主见、有思想的女孩儿。王北俪可以颠覆所有人对警校女生的惯性理解,常人总认为警校女生都是汉子——她眉目如画,柔中带刚,扎起马尾是干练的警花,放下马尾,任那一溜缎子般柔顺的长发坠下,像是挂着满天银河星辰,给人想象不到的温柔与温情。

吴豫慌了,他脑中飞速转动,在当时现场的环境下,还有人能为他证明?王北俪进屋搜优盘,钱雨在远处盯住郑晋,胡夏峰去另外一条街道追捕窃出优盘的内鬼。

吴豫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女孩儿,或许是王北俪在嫌弃胡夏峰抽烟的时候,或许是王北俪无意之中帮他整理办公桌的时候,或许是办公室一起出去吃饭聚会王北俪扎起头发、挽起袖子、一通酒拳把钱雨和胡夏峰喝趴下的时候。

肖波道:“可惜得很,当晚执行任务的同伴,并没有人看到那个纹身男子。”

国安局的干警平日不着警服,有一天,吴豫等人参加一次局里的仪式,王北俪被选作干警代表,在台上领着年轻干警宣誓:“我愿意将我的青春、我的热血,献给这伟大的事业,对党绝对忠诚,甘当无名英雄……”

吴豫道:“同伴赶来的时候,不是也见到有个人从巷口逃走了吗!”

吴豫在台下看着,聚光灯下的王北俪脸庞上浮现一层薄薄的光,她神色庄严,又俏丽无比,她身着警服,像是全身上下都发着光。吴豫看得痴了。

肖波长吸一口气,缓缓道:“吴豫,当时你是真的去追人了吗?”

吴豫不爱说话,王北俪就是他心中的神,他根本不敢向她表达,他只好默默的在她身旁,为她做力所能及的事。

房间里一阵沉默。

有寄托总是好的,起码晦暗的时间会过得比较快。

吴豫的气势骤升,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绝对不会有错,郑晋当时不过就是一个传递人,那个有纹身的男子,才是主犯张池!

最后一次调查聆讯终于来了。

吴豫斩钉截铁,大声道:“不可能!”

吴豫坐在询问室中央,前面坐着局领导,像极了当年面试的场景。

肖波笑道:“可是这一次,吴豫,你会不会记错了?”

“当时死者一直缠住我,我行动受阻。”

吴豫道:“是。”

“吴豫警官,死者缠住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情绪?”

肖波道:“包括现场还原记忆?”

“我很生气。”

吴豫道:“我成绩优异。”

“是生气?还是愤怒?”

肖波脸色尴尬:“你真像块石头,你这情商,怎么毕业的?”

“愤怒……我很着急。”

吴豫盯着他:“有。”

“于是你就很愤怒的踢了他一脚?”

肖波道:“‘我查’和‘他查’,有区别吗?”

“是的,我一脚把他踢开以后,他就抽搐了起来。我着急去追逃走的嫌疑人,就直接离开了。”

吴豫显得很焦急,道:“他也没查出结果吗?”

“吴豫警官,意思是你在离开死者以前,他已经开始出现不适的症状了,对吗?”

肖波道:“是的。”

吴豫道:“是,可当时我以为他是装的。”

吴豫问:“胡夏峰也去查了吗?”

“你为什么会认为他假装的,而不是真的身体不适,你做出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肖波道:“你说的纹身男我去查了,没有结果。”

“我……”

吴豫抬起了头,目光中深藏着所有情绪。

吴豫回过头来,眼光在旁听席上不断寻找王北俪,他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他根本就不擅长辩解,他的外号是“石头”。外号叫“石头”的人,哪里会有精妙的辩辞?他此刻像一个受了莫大委屈无处辩白的孩子一样,他只希望得到心中最心爱的人的帮助和安慰,哪怕是一点眼神的支持也好。

肖波敲了敲门,和另外一位年轻同志推门入内。

旁听席上,胡夏峰听到一半,扔下烟头,直接离开,留下钱雨和王北俪。

吴豫不停的给自己说,相信组织,相信同志,相信组织的调查会给自己一个说法。负责吴豫案件的是肖波,人称“肖铁面”。

王北俪看着吴豫,眼神里充满关切:吴石头,撑住!

2000年的那五个夜晚,吴豫经历了人生最漫长的煎熬,他宁愿盯梢埋伏在敌人的来路上一整年,也绝对不愿意待在调查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