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黄金衔尾蛇(十四)(第2/2页)
教皇的离去非常低调,他似乎是刻意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弗朗索瓦四世听说这件事情时,教皇的车辇已经离开了霍桑科城堡,小皇帝站在窗边,只能看见教皇车队浩浩荡荡的尾巴,他脸上带着面具一样的笑容,淡褐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前来汇报此事的侍从恨不得将头低进脖腔里,或者原地消失。
侍从怎么也想不明白,只不过是说一声教皇离开了,为什么陛下会突然这么生气?
小皇帝仰起脸,让薄薄的阳光洒在他脸上,淡褐色的眼瞳像是蛇的黄金瞳孔,全然冷漠扭曲如非人。
“……去联系教皇宫里的人,我要知道他的事情……所有的。”
加莱皇帝的声音如同耳语,却让侍从不由得将头更深地低了下去:“是,谨遵您的命令,陛下。”
因为之前教皇在公爵府邸里出了事,公爵为了平息教皇的怒火,将教皇宫中所有的加莱间谍都交了出去,但是总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是连公爵本人都不知道的,他们在弗朗索瓦三世时期被埋藏下去,专注于获取更大的权力,只听命于皇帝,这些人由弗朗索瓦三世亲手交给了自己的儿子,于是在公爵和教皇的交易中侥幸逃过一劫。
皇帝的命令通过隐秘的渠道递送到了翡冷翠,拉斐尔对此尚且一无所知,车队原路返回了别黎各,经过修整之后,再度踏上了回到翡冷翠的道路。
尤里乌斯在两天后接到了教皇即将返回的消息,秘书长捏着那封短短的信件,有些疑惑,按照他的计算,拉斐尔应该再过一段时间才能结束外交活动,难道是发生了什么突发事项?
可是拉斐尔那里传回来的信上明明写着一切正常。
尤里乌斯将铁灰色的长发拨到耳后,深紫的瞳孔里闪烁着沉思的光彩,成年男人有着特殊的个人魅力,他没有戴眼镜,于是那双眼睛里的攻击性就前所未有地强烈了起来。
秘书长的桌上放着来自教皇国各地的文书,索要经费的申请堆积如山,莱斯赫特的征伐给教皇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统一,但这并不代表着绝对的稳定,战争永远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之后的安抚工作才是最令人殚精竭虑的。
尤里乌斯为了替拉斐尔收拢民心,甚至动用了波提亚银行的库存资金,这也是波提亚的长老们对他产生不满的原因,他们认为尤里乌斯似乎将拉斐尔和教皇国凌驾在了家族之上,在上次的大会议之后又明里暗里敲打了他两次,都被尤里乌斯敷衍过去了。
他在一封申请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摘下拇指上的权戒,在签名上盖了个章,然后翻开了下一卷羊皮纸。
刚看了个开头,尤里乌斯脸上沉郁的神色就褪去了,变成了带着迷惑的古怪。
这封信来自唐多勒伯爵。
就是那位有着“鹅爵士”之称的著名废物,啊,当然,他现在应该被称为“鹅伯爵”了,这个伯爵的爵位还是拉斐尔替他坑蒙拐骗来的呢,要不是他当初用赛莉娅港口向教皇示好,他可能一辈子都斗不过他的弟弟。
尤里乌斯一点都不关心这个翡冷翠著名废物的日常,他两眼扫过这封淡而无味,充斥着夸夸其谈的无聊废话的信,终于从中总结出了唐多勒伯爵的目的。
他想要见尤里乌斯一面,为了“唐多勒家的荣耀”。
话说得非常含蓄隐晦,但长久在这种社交辞令里泡大的人精尤里乌斯瞬间就意会了他的想法,唐多勒是想要向他效忠,付出一些东西,然后换取更多的权力和职位,比如说唐多勒家曾经有一个枢机主教的职位,不过在老唐多勒去世后,这个枢机之位就远离了唐多勒,目前空有一个伯爵虚名而无任何职位实权的鹅伯爵显然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想要试着走走尤里乌斯的门路。
尤里乌斯无语了片刻,将这卷羊皮纸随手扔进了壁炉。
哪怕他现在的确非常缺人手,也不至于接受一个著名废物的效忠。
教皇宫秘书长可是非常繁忙的,哪里有空给唐多勒浪费。
——废物就该待在垃圾堆里。
教皇的车队在几天跋涉后终于抵达了翡冷翠,与他们离开时不同,这座庞大的圣城已经基本恢复了疫病之前的秩序,圣西斯廷一世的尊名被日夜称颂,教皇的旗帜在每一个角落招展,象征着教皇对圣城的绝对统治。
当拉斐尔的车辇行驶上中心大道时,所有人都虔诚地匍匐下身体,向他送上了最为真挚的祝福。
这是属于拉斐尔的城市,毫无疑问,每个人都绝对真诚地热爱着他。
车驾驶向教皇宫的方向,随着距离教皇宫越来越近,无关行人越来越少,所以当车前忽然跳出来一个人时,护卫在车驾边上的莱斯赫特直接拔出了剑,剑锋在来人脖颈前几寸停下,骑士长惊讶地看着来人:“唐多勒伯爵?”
车帘掀开,教皇定睛一看,堵他车驾的可不正是许久未见的唐多勒伯爵。
还是那样一个大大的脑袋和细细长长的脖子,别人想冒充都没法冒充。
伯爵大人比之前胖了两圈,看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他对上教皇的视线,立刻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摘下帽子按在胸前,深深地弯下了腰:“圣父——”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是看见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圣父!我伟大的翡冷翠之父,您的威严犹如奥林匹斯山脉般顶天立地,我对您的思念犹如托兰大河的河水滔滔不绝,您的荣光所到之处……”
“停停停,”拉斐尔一听见他的吹捧头就痛起来了,赶忙打断他的话,“你有什么事情?”
唐多勒伯爵看了看周围,凑上前一步,小声说:“我的父亲留下了一点东西,好像与您有关,我想将它交给您。”
拉斐尔抬起来眼皮,盯着他:“与我有关?”
唐多勒伯爵点头:“是的,您应该还记得我的父亲曾经担任过圣维塔利安三世的秘书长。”
的确,老唐多勒是维塔利安三世生前最为亲密的朋友,如果留下什么与拉斐尔有关的东西也正常。
“去唐多勒宫。”在伯爵期待的眼神里,拉斐尔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