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希望蓝钻(二十五)(第2/3页)

拉斐尔本能地思考了一下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快速过完了教皇国的情况后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又开始想是不是亚述传来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坏消息……

一边沉思着,他走向餐桌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尤里乌斯静静地看着他,一直到拉斐尔坐下,都没有说话。

等候在一边的执事拉开另一扇们,厨师长推着餐车走进来,将罩着盘子的银餐盖揭开,开始为两位身份尊贵的客人介绍早餐的菜品。

尤里乌斯和拉斐尔谁都没有认真听厨师长说话。

等春之厅里只剩下了餐刀触碰餐盘的细微动静,尤里乌斯切割着盘子里鲜嫩的牛肉,忽然说:“我记得,你今年二十五岁了,圣恩节的生日。”

拉斐尔正在皱眉看盘子里的洋蓟拌鱼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拉斐尔并不怎么喜欢洋蓟,他在贫民窟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就靠着啃洋蓟度日,因为不方便生火,吃进嘴里的洋蓟大多数都是半生不熟的,那种口感足够令每个人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冲进盥洗室呕吐,奈何这种蔬菜在叙拉古半岛是非常普遍的绿色作物,种植方便,生长迅速,凭借着广泛的适应性,它入侵了每个厨师的菜谱,哪怕是教皇的餐盘里,也不可能完全拒绝它。

而拉斐尔并不是一个喜欢将自己的喜好鲜明表示出来的人,哪怕是再不喜欢的东西,他也会雨露均沾地吃一些,尤里乌斯看出了拉斐尔的不情愿,将手指点在了自己的盘子边缘,他的盘子里是土豆泥和鸡茸,示意:“要换吗?”

拉斐尔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厨师将这道菜摆成了漂亮的形状,莲花形的洋蓟里浇着炖煮得鲜嫩的鱼肉,还淋上了胡椒汁,拉斐尔做了一会儿吃洋蓟的心理准备,用叉子叉着一片裹满了鱼肉的洋蓟叶送进嘴里,冷不防就听见了尤里乌斯的下一句话:“你需要一个情人抚慰身体需求吗?”

洋蓟叶的味道穿透鱼肉鲜甜软糯的包裹蛮横地占据了口腔,迅速激起了那些糟糕的回忆,拉斐尔还没把它咽下去就听见了这句极富刺激性的话,顿时迸出了一连串的咳嗽,费力地将哽在喉咙口的食物吞咽下去,尤里乌斯默不作声地将水杯送到拉斐尔唇边,咳得死去活来的教皇就着他的手咽下两口水,才将那股痒意压下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拉斐尔压低了声音,头一次用极度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尤里乌斯。

尤里乌斯平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两只手交叉在面前,神态如平时一样镇定冷静,带有过度理智的优雅美感,然而他说出的话却足够令每一个听见的人目瞪口呆,继而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心疯了。

“按照你的年纪来说,你和费兰特发展出那种关系我可以理解,”尤里乌斯用学术研究般的语气娓娓道来,“但以你的身份来说,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关系,他担负着你的安全,手里还握着仲裁局这股力量,混杂了情感的利益纽带就不再纯粹可信,这会成为你身边的隐患。”

拉斐尔皱了皱眉,不管从什么角度,他都不太想和尤里乌斯谈论这个话题,上次他们谈论这个问题的后果还历历在目,他不觉得这是一个合适的再度开启话题的时间。

而且……他到底为什么要和尤里乌斯谈论自己的……“情人”问题?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

“他不会成为隐患。”最终,拉斐尔为了杀死这个话题,简略地回答。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尤里乌斯满意,男人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平静地说:“但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拉斐尔都快被尤里乌斯气笑了,他觉得今天的尤里乌斯简直和换了一个人一样,一开始就表现得异常莫名其妙:“那你告诉我你设想的最好选择是什么?我不需要在这个问题上征求你的意见——老师。”

他讽刺般地在末尾添加了一个久违的称呼。

这个称呼令八风不动的秘书长睫毛一颤,男人抬起眼皮,深紫的眼睛雾沉沉一片,看不清任何情绪。

“最好的选择,你需要一个平衡,让他知道你不是非他不可,让他保持对你的敬畏,知道你可以随时放弃他,让他知道他拥有的一切必须来自你的施舍,而你随时可以拿回这一切。”

他的话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和之前每一次教导拉斐尔一样,都不过是最为基础的理论教学。

“哦,平衡,”拉斐尔点点头,有种莫大的荒谬感,“听起来你打算给我介绍一位情人。”

“是的,”尤里乌斯坦白地承认了,不等拉斐尔有任何表示时,波提亚的大家长从餐桌上倾身过来,两双紫色的眼睛隔着极近的距离凝视,“我就是你最好的选择。”

他直白地撕掉了他们之间垂悬已久的帘幕,将彼此早就心知肚明的东西摆在了台前。

这是比上一次的亲吻更加不可逃避东西。

亲吻可以说是意外,可以说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可以被轻易地遗忘、抛之脑后,可以当成一个错误轻巧地抹去。

但是他们从来都对说出口的话语慎重以待。

拉斐尔浑身都绷紧了,他抓着餐叉,努力压平语调,不让自己爆发出愤怒的呵斥:“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尤里乌斯不合时宜地有了想笑的感觉,他想起他昨天也是这么对那个女孩说的,一模一样的话,而对方怎么回应的来着?

“我很清醒。”尤里乌斯觉得真是太有意思了。

这段对话真是太耳熟了,就连对话的人物都透着一种滑稽喜剧似的喜感。

“作为教皇,你应当保持身心的洁净,但是作为俗世的君主,你应当采用任何手段巩固你的统治,这不过是常见手段的一种——你一直很清楚这一点,不是吗?而我的确是你最好的选择。”

尤里乌斯垂下眼皮,镜片后的眼眸狭长锐利,但当他刻意垂下眼睛遮住那种锋利后,过分强势的逼迫感就前所未有地削弱了:“我手里是对叙拉古半岛有着无与伦比号召力的波提亚家族,整个教皇国的行政权也在我手里——你看,我对你是多么重要,你一直想掌控我,不是吗?”

拉斐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你除了支持我,还能怎么样?”

尤里乌斯蓦地笑起来:“看,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让他知道你不是非他不可,让他保持对你的敬畏、知道你可以随时放弃他,让他知道他拥有的一切必须来自你的施舍,而你随时可以拿回这一切。”

“亲爱的拉法,你觉得我们两个人中,是谁更依赖谁?”

尤里乌斯的声音温柔得近乎柔软,但落在拉斐尔耳中,却震荡起了恐怖的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