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下线(第3/4页)

一瞬间,他觉得伊泽是比地狱中的恶鬼还可怕的存在。

五条悟将羂索制服,快速往这边赶来,大步走到情况不算好的虎杖悠仁面前。伏黑惠明白他的意思,趁着伊泽因五条悟分心的时候,连忙将玉犬送回影子,重新召唤别的式神进行战斗。

反转术式对虎杖悠仁不管用,五条悟眼睛不眨,少年的身体绷紧一瞬,埋在身上的天丛云重新回到五条悟手中。

“你果然很想死啊。”五条悟的笑冰冷,如云雾荡澈后湛蓝天空的眼睛覆着一层厚厚的霜,不快几乎要从他的牙齿间跑出来,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浓浓的令人战栗的杀意。

羂索倒在一边生死不明,伏黑惠暂时没事,虎杖悠仁刚刚被他施展反转术式,应该能坚持到回学校。

这本该是令人大松一口气的好结局。五条悟却没有丝毫庆幸。

一切伤亡都可以被避免的。

只不过是因为眼前的人。

伊泽放弃了所有的抵抗,束手就擒般将手平举:“恨我吗?”

“恨得把你千刀万剐。”五条悟上前,“我说过哦~坏孩子是要接受惩罚的。”

伊泽歪头:“那要怎样惩罚我呢?”

他的神色沾染一点不懂事的好奇。

回应他的是天丛云。

五条悟狠狠勾住他的肩膀,按住他的头埋在怀里,天丛云从伊泽的背后没入,正直扎进尾骨正中心,勾出的献血四溅。

尾骨是尾巴退化变成的器官。

天丛云出自蛇神的最后一条尾巴,对付伊泽也自带一定的抗性,死死绞住他的皮肉时,创口附近的那块皮肤都起了焦黑,焚烧的臭味传出,他难耐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你满足了吗?”

火燎感顺着每一根神经末梢蔓延,入侵大脑,成功逼出眼角的泪水。在莫大的刺激下,伊泽大笑着,脸上带着天真的残忍,他仰着头再次触碰五条悟的睫毛。

指腹碾压柔软的睫羽,将在如扇般浓密长睫上滚动的血珠碾压,血液被吸收,染成红色一片,睫毛不堪重负,顺着下弯的弧度滴落在他的眼角。

“嗯。”伊泽回应,“我现在很满足。”

五条悟小时候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比起可爱,说是美丽更恰当一些,总之就是他喜欢的类型。强势而显眼,在人群中亮得发光,当他回头的时候,似乎整个世界都被眼眸的澄澈照亮。

但他们的脾气都算不上好,很长一段时间,伊泽都靠逗弄五条悟取乐。

小时候的五条悟和现在的五条悟的身影重叠,伊泽恍然惊悟,一成不变的人也是存在的。

天丛云钉住的邪物无一不灰飞烟灭,伊泽也将会得到一样的下场,而且由于违背誓约,他将受到更加严重的惩罚,比如失去神格,又或者是被脖颈处的巨蛇诅咒吞没,散做神龛中一粒不起眼的灰尘。

那样再好不过了,他释然地想。

身体变得轻松,失血而带来的失重感随之将至。

他久违地察觉到了幸福,神志不清地伸出手,温柔疼惜地抚摸五条悟的侧脸:“奈奈,不要害怕。”

死到临头,居然还是这副不成器的样子。时代在变化,这个蠢货却一直留在原地,守着一块小小的墓碑,恍惚地叫着妹妹的名字。

人都死了啊!

为了一个死人困在跟墓地一样的神社过了百年,不可笑吗!?

将他当做小孩子也好,将高专学生护得滴水不漏也罢,他到底在奢望从他们身上找到谁的影子?

伊泽眼中映不出别人,只看得到给予他万分愧疚和懊悔的妹妹的亡魂。

从一开始他抬起头,神明眼底眸光亮起开始——

一切都乱套了。

要结束了吧。

伊泽期待地闭上眼睛,乖巧地将脸贴在五条悟的胸口。

带走他吧。

他好难受。

恐惧和憎恨燃烧他的生命,将他变成一个可憎的怪物。

伊泽需要思考很久才能想起,原来他以前也有那样快乐的过去,他是神主的儿子,接触的是山间的草药和成卷的竹简。母亲是贵族的女儿,嫁妆不算宽厚,但吃喝不愁。按照这样成长,他一定会成为备受尊敬的神主。

可是一切都毁了。

所有人都走了。

只有这个舔舐伤口的怪物活到了现在。

所以奈奈,带走他吧。

去哪里都好,哪怕变成沙子,被风吹走,无足轻重却自由不受约束。他妄想变成一阵风,和奈奈一起从黢黑的地穴中逃走,被吹得高高的,凑近月亮,摸一摸天上的云,牵着手在云端散步,在纯净的月下重新变得干净。

再次把他变成一个人类吧。

当年和甚尔吵架只是因为一台没见过的游戏机。他不小心按碎了按钮,却斥责甚尔不该将他带进神社。

他应该对他说对不起的。

可是甚尔也死了。

好在终于要从漫长的折磨中解脱了。

他闭上眼睛,安静地感受疼痛溜走,逐渐失去知觉。

身前一空,他向前跌倒,撞到了地面上,灰尘在白皙的脸上留下肮脏的痕迹,眼角的血滴滑下,像一滴眼泪。

他努力张开眼,向前伸手:“不要……”

五条悟被狱门疆封印了。

他终于不忍地想起过去的伊泽。格外漫长的一分钟终于起了副作用。

方形的狱门疆跳动,滚落在少年脚边。虎杖悠仁一脸懵逼地捡起狱门疆:“什么鬼东西啊!五条老师被这个丑东西吃掉了!”

脖子的烙印一烫,虎杖悠仁手中的狱门疆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被红色的咒力包裹,一寸寸坍塌,五条悟的身影出现。

伏黑惠松了一口气,迎上去:“老师。”

伊泽缓慢睁开眼,准备迎接终结。

一切都结束了吧。

他想。

只一眼,就叫他如坠深渊。

视线中是羂索阴郁的脸,暗沉沉的表情万分熟悉。

占据不同人的身体,羂索头上的缝合线却从来没有变化,或温柔或严厉,他完美地扮演了各种角色。

他想起来了。

告知他将接任神主一职、将伊奈带走、最后切割他的身体谎称神餐的村长,额头上就有这样恐怖的伤痕。

眼前逐渐暗下。

他努力撑开眼皮。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啊啊啊!

眼睛暗了。

最该死的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怎么能死!

快点动起来啊!去杀了他!

快点啊!

你这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吗!

他曾经妄想过,甚至谋划过,自己应该要怎么做。

可他忘了,自己就是做什么都不会成功。

这是既定事实。

他从来都是那么不走运。

疼痛山呼海啸般冲垮了伊泽,他咬着牙,看不清的眼里几乎要迸出血,手指用力向前抓,抓得地面发出可怕的声音,指尖血肉模糊,粗糙不平的石砖缝隙被血和肉末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