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日梦(第2/3页)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奚微有点恍惚。他想,他可能是为钟慎的沉默生气。
那么除沉默以外呢,他希望钟慎说点什么?
……反正不是现在这样,一句话也不说。
奚微闭上眼,感觉有什么东西失控了。但他不往深处想,把头脑交给身体指挥,顺从自己最浅层的意志,感受心跳逐渐加速,手一抬,按到季星闻的头上。
但突然,他按了个空。跪在他身前的男人被一股大力拎起,猝不及防摔到了门口。
“咚”的一声闷响,奚微猝然睁眼,电光石火间,季星闻被钟慎推出门外,紧接着房门“哐当”一声关紧,被反锁了。
奚微愣了下,眼前钟慎双眸发红,肩膀难以自控地打着抖,连手指都在抽搐,仿佛空气很稀薄,他深深地吸了半天也没把氧气吸进肺里,整个人濒临崩溃,站也站不稳了。
但还有力量没处卸,只好卸到奚微身上。床头的灯“啪嗒”一声关闭,奚微被按倒——终于,钟慎从他的口中吸到了氧。
四周寂静无声,奚微被前所未有的力量死死压住,嘴唇封闭,呼吸全是钟慎的气息,一只手按到他肩上,用力得骨骼发出脆响,另一只手探进他头发里,抓紧潮湿的发丝,拽得头皮生疼。
钟慎从没有这么重地亲过他,肩压着肩,脚腕抵着脚腕。奚微恼怒地挣扎,摆脱这个暴力的吻,钟慎却突然哽咽了一下,“奚微,”两手按住他的脸,“不管你以后怎么样,今天晚上……只要我一个人,好不好?”
莫名的话语,衬着莫名的表情,突然有泪滴到奚微脸上,叫他一时呆住,没接上腔。
一切如往常那般进行着,直到距离消失,奚微绷紧身躯抓住床单,手腕一抖。
钟慎明显不太对劲,不是吃醋也不是生气,另一种隐在雾里的情绪笼罩着他,让奚微看不清,抓不着。
黑暗中视野晃动,外面有人敲门,但很快脚步声消失,没动静了。
呼吸不畅,奚微胸口起伏,一身热汗。钟慎的皮肤却是冷的,时冷时热,像是在发高烧,情绪不稳定,动作也没章法,仍然抓着他的头发,疼痛比舒服多。
“你还记不记得……”钟慎突然说,“以前你送过我一本诗集,那首诗就是书里挑出来的。”
“……哪首诗?”
“《最后一夜》,”钟慎用了下力,体会着奚微的颤抖,“剧本里没有诗,是我帮导演加的。”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他也不解释,思维很混乱似的,很快切到下一句:“我知道你七年前给我买过花,第二次去找你的时候管家说的。他说你很喜欢我,希望我别惹你生气,我相信了一段时间,后来发现他不了解你……毕竟那时他也才为你工作没多久,不够熟。”
“可惜后来,你再也不买了。”
“……”
做这种事的时候不适合聊天,奚微脑袋里一团浆糊,钟慎的声音也不清晰,间或夹杂几句喘,句子更加零碎。可他偏要说——这辈子好像没这么话多过。
“我给你买过花,但你不喜欢。我以为是我买的不对,后来发现不论我买什么,你都不喜欢。跟那些东西的种类无关,你只是对我送的东西不感兴趣。”
“……”
钟慎如此反常,奚微再迟钝也感觉得到。但他不能做什么,钟慎也不给他做任何事的机会,进行得愈发粗暴。奚微从没被这样摆弄过,茫然和怒火却都被对方按下,眼睛被捂住,嘴唇只能用来接吻,发不出声音。
钟慎一面亲他一面模糊地说:“有些时候我看着你,感觉自己在做白日梦。就是那种……一种幻想,不受控的脑电波,在空气里飘,从我这里飘到你那里,但因为我们频率不一样,你什么也接收不到。”
“我很想让你接收,又怕你接收。”钟慎突然停顿了一下,他的脑电波没能给奚微,但另一种东西作为代替,给到了很深的地方。
奚微浑身一僵,潮湿的头发贴在额前,被他一把拂开,落下一个吻——竟然还没结束。
新的一轮依旧不温柔,奚微气得有点受不了,但生气只是一部分情绪,钟慎眼里藏在雾里的那部分情感像海水一样压在他头顶,汹涌,沉闷,窒息,让他发不出火。
“……我也能叫你哥哥吗?”钟慎自言自语道,“你好像很讨厌我撒娇,是因为男人撒娇恶心,还是只有我撒娇恶心?”
奚微答不出话,下唇被咬出一道血痕,疼得他蹙眉。
钟慎根本也不需要他回答,说这些显然不是为了沟通,只是在倾倒,他听不听都无所谓。
“今天来之前,我攒了很多话想对你说,”钟慎终于提到他消失的这十天,“但在心里过一遍草稿,发现一句你喜欢听的也挑不出来。我的真话都不该讲,假话也能被你看穿,你总是用那种……很锐利的眼神,审视我。”
室内唯一的光线是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的,钟慎一直在流泪,但不哽咽了,平静的语调像一地不会被风吹起的死灰:“以前我真的有好多话,想告诉你……但总是说不出口,说不出口。”
“其实我知道,只要说出来,事情总有办法解决,但我——”他的眼睛像下雨一样,大滴大滴的泪滚落,把奚微的脸淋湿,“但我以为……我们还有以后,还可以等。”
等到什么时机,他不说。
但那个他曾经期盼过的时机显然不会再来了。
“奚微,我——”
很久,很久,钟慎没有再说话。
奚微被他的沉默罩住,心脏怦怦跳动,冥冥之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某个事物在靠近,因为无人接收,又远离了。
越来越远。
奚微突然被翻过来,钟慎从背后亲吻他。
第三次。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天早该亮了,但它一直没亮。卧室依旧一片昏黑,空气里也涌入无形的海水,铺天盖地,无处不汹涌。
钟慎终于没话可说了,便将那些说话的力气施加给他。奚微头疼,喉咙疼,身上也疼,饱受折磨。
最后一次“接收”时,他已经一点体力也没有,连脾气都被耗尽,心口却仍然不通畅,像被塞了团潮湿的棉花,越湿越沉重,越干越闷塞。
钟慎从他身上离开,站在床下穿衣服。
竟然是要走了,不帮他清理,也不讲点别的什么。
“……”奚微脑海里无数种或明或暗的情绪混作一团,他该发火,至少骂两句,叫钟慎滚,再也别来。但看着钟慎沉默穿衣的背影,他莫名觉得,不用他说,钟慎好像不会再来了。
……是吗?
奚微头疼得厉害,身体上的不适让他没法冷静思考。某种强烈的预感浮上心口,但他不知道是什么,无名无状,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