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万寿(第2/14页)

卢皇后委婉劝道:“崔倚此女,既作男儿养,恐怕也不是等闲人物,就怕她不愿做公主。”

皇帝一听这话,未免动了几分怒气:“公主都不愿意做,这小女娘还想做什么?”

卢皇后忙道:“妾只是揣测而已,也未必如此,陛下若有谋划,不妨遣得力的人,去探探崔家这位大小姐的口风,若她愿作公主,陛下再降旨,岂不皆大欢喜?”

皇帝悻悻地道:“不用探了,崔倚这老匹夫!混账得很!他的女儿,肯定也混账得很!哼!一家子眼睛长在额角上,哪有这样的臣子,哪怕她十分乐意,朕也不会封她作公主的!”

卢皇后见皇帝动怒,忙乱以他语,又说到千秋节的事,概因为天子千秋万寿,是一件极隆重的事,尤其后宫之中,由皇后操持,内外命妇,都要进宫来给天子贺寿,就连皇后自己,也打算预备寿礼,皇后道:“这是妾与陛下结缡以来,第一个千秋节呢,妾心惶恐,千思万量,都不知道该预备什么样的寿礼,才能配得上陛下。”

因为这位卢皇后小了皇帝足足二十多岁,且容貌娇美,性格温柔,又是世族出身,门弟高贵,皇帝甚是喜爱,所以忙道:“梓童的心意,朕素来是知道的,不拘什么礼物,朕都喜欢。”

且不说卢皇后在这里哄得皇帝又重新开颜,就是信王府里,李峻与李崃两个,也在商议给皇帝献上什么寿礼。李崃笑道:“连天下都是父皇的,我们送什么都不拘罢了。”又道:“只是便宜了老三,他此番率镇西军班师回朝,还要献俘太庙,风光脸面都是他的,都不用额外再预备寿礼了。”

李峻听到这几句话,心里像万箭穿心一般难受,不由对李崃说:“崃弟,若是朝中要立李嶷为太子,你作何打算?”

李崃怔了一下,说道:“大哥乃是嫡长,朝中如何会要立李嶷为太子,父皇也不会点头的。”

李峻不由得长叹一声,说道:“这次他去长州,谁知那崔倚二话没说,竟把长州拱手相让。用你的话说,风光脸面都是他的,回来还要献俘太庙,我这个嫡长,在军功面前,又有什么可值得一提的。”

李崃又出言安慰了半晌,李峻只是唉声叹气罢了。李崃见他如此这般,便笑道:“大哥,其实父皇心里,你是最要紧的,只要父皇如此想,你还愁什么呢?”又道:“就是朝中臣子们,都还是要讲礼法的,如果没有礼法,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我看旁的不说,顾相就是个明白人,不至于此。”

李峻随口道:“如今这世道,礼法还真难说,真要说到礼法,那不也轮不到咱们父皇吗?”他是随口牢骚抱怨,但是李崃听在耳中,不由得心中一动。

李崃在李峻府中消磨了半日,一直到向晚时分,陪着李峻用过晚膳,这才回自己的齐王府,到了第二天,他又特意进宫去。

皇帝其实最疼这个儿子,见他进宫来,自然欢喜,李崃奉上一盒糕点,说道:“这是府里厨子蒸的,我吃着味道极好,所以又另蒸了一盒,奉与父皇尝尝。”

皇帝夸他孝顺,说他有一盒糕也会想着自己。当下父子两个吃茶闲话,皇帝忍不住将自己的烦恼讲给齐王听,说道:“我本来想从皇后的侄子里选一个,过继给崔倚,但皇后却劝我说,崔倚小气,搞不好以为朕是要收拢他的家业呢。朕说那要不认他女儿做义女,皇后又说,崔倚的女儿未必愿意做公主,我一想也是,崔倚已经十分倨傲,他的女儿又不是照大家闺秀的模子养出来的,只怕更没规矩,封这样一个人作公主,反失了朝廷的体面。”又说起东都洛阳如今还被崔倚占据,禁不住烦恼。

李崃笑道:“父皇,儿臣倒有个省事的法子,既可以笼络崔倚,又不至于将来真动刀兵,伤了君臣和气。”

皇帝喜道:“什么法子?”

李崃道:“那崔倚既只有这个女儿,儿臣尚未娶妻,不如父皇将崔氏女赐婚儿臣,从此之后,崔氏女成了父皇的儿媳妇,崔倚成了皇子的岳父,自然不会再有二心,哪怕叫崔倚退出东都,也是有可能的。”

皇帝不禁抚掌笑道:“妙啊!你这个法子好!很好!”忽又面露忧色,说道:“那个崔氏女,从小允作男子养大,又混迹军中,不知为人如何,若是相貌丑陋,性情又粗鄙,那岂不大大委屈了你?”

李崃心想,那可是崔倚的女儿,娶她就有了崔家十万定胜军,纵然是无盐嫫母,那也是甘之如饴,极其划算。于是慷慨道:“我是父皇的儿子,理应为父皇分忧。笼络崔家,以免君臣猜忌,原本就是儿臣该做的事情,不论崔氏女相貌如何,性情如何,我都愿意娶其为妻,好好待她,让崔家从此对父皇忠心耿耿!”

皇帝听了他这般话,感动不已,拉着他的手:“崃儿,我就知道你是最顾全大局的孩子。你放心,将来我一定另外赐几个美姬给你做孺人,绝不能让你白白受委屈。”

皇帝越想此事,越觉得可行,第二日散朝之后,就特意单独留下了顾祄,跟他说了此事。顾祄听在耳中,心想齐王殿下果然好算计,他也有嫡子的名分,信王不过居长罢了,若是齐王真娶了崔氏女,怕不朝中就不得不立时奏议立他为东宫太子,以牵制崔倚,但他面上只是不动声色,笑道:“陛下觉得,崔氏女堪配齐王?”

皇帝挺不以为然的:“老实说,朕觉得崔倚的女儿,肯定配不上齐王。但没办法,谁叫齐王是朕的儿子呢,只能委屈他了。齐王也十分识大体,说,不会计较,定然会与那崔氏女举案齐眉。”

顾祄道:“陛下圣明,不过,崔倚是一介武夫,他们武人,性情粗鄙狷狂,养的女儿,未免贻笑大方。”

皇帝悻悻地道:“可不是嘛!”叹了口气,说:“朕想着,只能等他们成亲后,再赐齐王几个美貌的姬妾了。”顾祄又道:“崔倚这种武夫,一言不合,便会发作,陛下想要赐婚,虽然是天大的恩赐,也是陛下赏他们崔家脸面,但我担忧,这万一崔倚不识抬举,岂不尴尬了?”他这话却是与前日卢皇后说的话差不多,皆是婉转相劝的意思。

皇帝却是万万没想到,不由得一愣:“崔倚会不想把女儿嫁给齐王?齐王那么好的孩子,又是朕的儿子,谁不想把女儿嫁给他!”

顾祄说道:“武夫莽撞,崔倚脾气也古怪,不能以常理度之。”稍顿了顿,又说:“陛下,臣觉得,若为万全之策,不如在赐婚之前,先不声张,悄悄遣了心腹内侍,去向崔倚透露陛下有此意。若是崔倚欢天喜地,感恩莫名,陛下再下旨赐婚,君臣相得,岂不传为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