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惊秋(第7/11页)
李嶷冷冷看着柳承锋:“你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漏洞百出,满口谎言,崔倚对你有养育之恩,你竟然为一己之私,这般诬陷于他?”
柳承锋却是丝毫没有怯意,朗声道:“太子殿下如此回护崔倚,难道不正是因为一己之私吗?”
裴献道:“柳承锋,崔大将军曾与我镇西军合力收复西长京,后又于两王之乱时救了陛下性命,若他通敌卖国,又为何如此?”
柳承锋:“适才罪民早就说得清楚,崔倚奸猾善变,见势不妙,即会顺势而为,天子登基后,他便常常喟叹‘天命不在我’,纵没有定胜军,镇西军亦是能收复西长京的,他来合围,不过是借机邀功罢了。更有那神箭队正是受崔倚主张潜入中原的,崔倚却栽赃给罪民,这也正是罪民忍无可忍之处。陛下,试问若不是早与揭硕勾结,又怎么会那般及时赶到,相救陛下?这与白水关大捷一样,都是他勾结揭硕,贪冒劳功的铁证!”
皇帝不由得连连点头:“说得有理!有理!哪就那么巧,次次都让他赶上!”
顾祄起身,道:“陛下,为今之计,只能命崔大将军即刻还朝,好好对质,查问清楚。”
那周昌又道:“数日前崔倚匆匆离京,焉知其中是不是有诈?陛下,只能遣重兵,将崔倚先锁拿回京,更要防着定胜军作乱。”
皇帝刚要点头,李嶷道:“陛下,这柳承锋曾在长州设计毒害崔倚,儿臣亲眼所见,他们父子早就已经恩断义绝,此事崔大将军也早就奏明过朝中,也因此,才公诸天下,说自己只有一个女儿,这柳承锋衔恨已久,乃至诬陷崔大将军,陛下不能为其蒙蔽。”
这话皇帝不是很爱听,他觉得太子是在暗讽自己蠢。最近朝中颇多事务都是由太子办理的,李嶷长于军事,处理起朝政来也井井有条,因此朝中气象为之一新,颇有些人交口称赞,说早就该立秦王为太子,这话也传到皇帝耳中来,他不免有些不高兴。
皇帝一不高兴,脸色就更黯然一些,抚着胸口说道:“朕胸口闷,喘不上来气。崔倚走了没几天,先派人去追上他,叫他回来,好好对质,其它的,明天再说吧。”
这是常有之事,殿中众人无奈,只能躬身行礼,恭送圣驾,又将加里与柳承锋收监于大理寺,暂待再审,并从兵部行文,派人去传旨给崔倚,令他回京。
话说李嶷匆忙入宫不久,崔琳便得知了消息,毕竟崔家在京中,有诸多眼线暗探,加里与柳承锋出首诬陷崔倚之事,本来皇帝只宣召了重臣,极是机密,是一名蛰伏多年的暗探冒死送出来的消息。崔琳闻得密报,一边紧急做了些安排,一边则向离京不久的崔倚发去急报。
桃子甚是担忧,问道:“小姐,咱们要不要赶紧走?”
崔琳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一走,只会落人口实,说我们乃是做贼心虚,此事十七郎会尽力周旋,此刻我们若是走了,反失先机,会令事情变得更被动。”她与桃子虽然亲密,但有些话,却是也不便说与桃子听的。比如此事来势汹汹,对方似不止就这一步布局,但自己却暂时无法应子,因为牵涉太多。若是此刻一走了之,那么或许正中对手下怀,从此便令阿爹背上种种污名。
她说道:“我在京中无碍,只要父亲顺利回到幽州定胜军大营中,朝廷一时也奈何不了父亲。这种阴谋诡计,时日稍久,就会破绽百出,彼时即可解此困局。”
桃子想了想,又道:“殿下还没有出宫,要不等殿下出宫,小姐和他商议商议?”
崔琳叹了口气,说道:“当此嫌疑之时,他是储君,事情又涉及两王之乱,本就瓜田李下,最是微妙。不要将他卷进来,还是避嫌为好。”
桃子不由道:“这都到什么时候了,小姐怎么还想这么多呢?”
她黯然道:“他自从伤后,其实精力十分不济,但仍处处为我着想,我也得为他着想一些。”
到了晚间,崔琳坐在桌边仔细算着崔倚的脚程,默默思忖父亲最快多久才能返回幽州。忽然一阵风过,吹得桌上的烛火摇曳不定,她一回头,只见窗子被推开,李嶷又是越窗而入,她不禁抿嘴一笑,他却幽怨道:“我从宫里出来就一直等你,等到半夜,你也不去见我。我只好半夜换了衣裳出来见你。”又说:“你这里防护真的不好,我出入如履平地,万一有刺客怎么办?”
她不禁微笑:“十七郎是镇西军中最好的斥候,所以才如履平地。换作旁人,这个时候早就成了刺猬。”
他狐疑道:“真的吗?我不信!”
她便不说话,只是拍了两下手掌,只见门窗皆被人豁然打开,一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拥而入,躬身朝屋中的她行礼,更有对面屋瓦上的弓弩在夜色下,隐约冒着幽蓝的光泽,她又拍了两下掌,那些人尽皆退出,门窗也重新被关好阖上。
李嶷不由得说:“这些人身手可以啊,我来了好几次,只知道你身边有人护卫,却不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他这话说得谦逊,若是细察,当然能寻出这些人的藏身之处,不过,他每次来又不是为了这个。
果然,她不由薄嗔:“你半夜来,就为了检验我身边的防卫啊?”
他皱着眉,说道:“今日之事,甚是诡异。老实说,我担心有人会对你和节度使不利。”他没说今日出了什么事,却笃定她一定都知道了。
她不由得冷笑:“这等阴损的手段,也只有阴险无耻之辈才会想得出。他们在未达目的之前,是不会想要行刺我和阿爹的。”
他略微放心了些,一转念想到她是在骂柳承锋无耻,于是笑道:“听见你这么说,我有点不高兴,想你在之前,还骂过我无耻呢。”她不由得又睨了他一眼:“那我可真没见过,连无耻这种称谓,还要争一争的。”
正说笑间,忽听远处隐隐传来喧哗声,时已夜半,秋夜岑寂,故此虽甚远,但依稀听得似乎是何处走水了。两人连忙起身,推开窗子一望,只见远处西南方位,半边天都隐隐被烧成了红色,倒好似映着霞光一般。
李嶷一看那个方位,忽想到那应该是大理寺的位置,不由得脸色微变,心里一沉,转脸一看崔琳,她亦是神色微变,显然也想到了那是何处。
皇帝半夜被从床上唤醒,得知大理寺竟然走水的消息,不由得又惊又怒,连忙披衣出来。除了太子李嶷之外,顾祄等重臣都已经匆匆赶到,尤其是大理寺卿,他适才还在火场指挥救火,衣袍上皆是黑灰,脸上也尽是污渍,十分狼藉,一见皇帝出来,立时跪倒,满面羞愧:“惊扰了陛下,臣等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