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2页)
宁烟屿跨马放鹰台上,将奄奄一息的野狼抛在地面,由人拾捡,他接过素帕,擦拭着自己沾了血迹的双手:“可惜,未能猎得猛虎。”
刘府率上前道:“殿下,猛虎难寻,更难擒获,殿下金贵之身,切莫以身犯险。”
宁烟屿一笑:“孤不过是想给自己的太子妃做一张兽毡罢了,无缘得见,便作罢。”
刘府率低头称是。
这额上汗珠还没掉下来,太子忽然问道:“你刚刚,称孤什么?”
刘府率登时心惊,他显然被吓蒙了,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话,冷汗涔涔地擦了擦自己的额头。
宁烟屿勾唇:“金贵之身?你是想说,孤是个‘金枝玉叶的贵人’?”
刘府率呆了一下:“啊?”
殿下自幼习武,有生擒猛虎之力,那“金枝玉叶”听着却易碎易折,与太子殿下没有半分相干。
刘府率忙摇头:“殿下地位尊崇,是身份金贵,但骑射高超,剑法与枪法皆是卓绝,谁人敢用这形容公主的词儿,加诸殿下之身,实属冒犯。臣下不敢。”
如此说来,他的太子妃必然也是懂的,这多半是形容公主的词儿。
所以她讽刺他,病娇易倒呢。
这小娘子是懂得怎么阴阳怪气怎么挖苦旁人的。
不过那个“病弱太子”,演演外人看便罢了,连汉王都不信,他的太子妃怎么能相信呢?
他下马来,正苦于思索,该如何对太子妃证明己身,牵马回离宫,有人报信来说,华大夫求见。
老人已年过耄耋,行医亲力亲为,这点着实让人佩服,他一个老人家亲自找来,想必不是小事,宁烟屿将乌云盖雪的缰绳抛给司御率马监,便踱步回离宫春华台内殿。
华叔景入内,对太子行礼,便道:“殿下,老臣寻到一法,或可为太子妃解毒。”
宁烟屿背身解着腕上的护甲,闻言,银制的护甲坠落在案上,砸得沉闷一声,他忽地转身:“你找到法子了?”
当宁烟屿最早得知师暄妍中毒不能生育之后,便已悄然命华叔景全力研制解药,他对华叔景的医术信得过,既然师暄妍这病不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而是后天中毒,那就必然有解毒的办法。
华叔景在殿内有侍从在,便斗胆请殿下,屏退左右。
事涉私隐,何况般般中毒,不能外扬,宁烟屿拂手,令殿中之人尽退。
华叔景等人陆续离去,走上几步,自药箱之中,取出一本医经宝典,脸色含着神秘,悄悄地塞进太子殿下的手掌心。
宁烟屿接过书,垂目一看,只见赫然写的是《房中术修习指要》。
旁边还注释一行小字:一百零八式图册入门详解。
“……”
太子殿下初经人事,对此修习不多,耳颊如他弓弦下的飞箭般,以离弦之速窜出两朵彤云,直盖住了耳廓和修长的颈项。
喉结轻轻地上下滚动。
“长者。”
这书……
好像不是很正经啊。
但这位年高德劭的长者,毕竟是经历丰富,见识不俗,说起这些事来,也是毫不见窘意,大方至极。
“殿下,”华叔景苍老鸡皮的手指搭在书的封皮上,语重心长,“老朽已经为您标注了,这书中第三十八式至五十二式,都是采阳补阴,滋养妇阴之术,殿下与太子妃在圣人面前撒下弥天大谎,要圆谎,非得令太子妃有孕不可,所以这阴阳合修之术,殿下不可不学,切记以自抒精阳为任,此术如醇酒,妙处虽多,却切不可贪,否则反吸妇人阴气,则颠倒乾坤,为采阴补阳之术。”
华叔景说得头头是道。
太子殿下耳廓泛着红热,将信将疑:“长者,太子妃所中的毒,只凭此术,便可得解?”
这自然是不行的。
于是华叔景又从自己的药箱之中取出一张药方来。
“此药为内服,一日一副,一月为一疗程,太子妃自中毒之后,每至月事,便腹痛如绞,服用此药一个疗程之后,疼痛便能有所缓解。”
比起生育,为她止痛,免了她每月都要经受的要命的折磨,更是重要。
这方子耗费了华叔景不少心血:“太子妃所中之毒,名为赤练,是用赤练草的花叶入药,这药极阴极寒,少量服之,可致妇人月信不调,长期大量服用,便可致妇人终身不孕。但赤练草的根茎,却是炙阳之物,老朽心想,或许可以解了太子妃体内的阴毒,调和阴阳,通经活血,散淤行气。”
宁烟屿对这已经八十岁的老者,忽然心生出许多感动:“长者真是医者仁心。”
等太子殿下接下了内服的药方,华叔景又去低头翻起外用的药膏,边翻找边道:“老朽这里,还有一瓶外用的药膏,殿下将药膏涂抹在太子妃内阴处,每行房前涂抹一次。三管齐下,必收疗效。”
说到“涂抹”,太子殿下的耳廓更红。
虽则面上仍是平如镜湖,但耳后根,却早已似煮熟的虾壳了。
“长者,”太子殿下的沉嗓里夹杂了几分忸怩,“太子妃怕羞。”
她未必肯。
不,师般般是一定不肯。
宁烟屿甚至都能想到,倘若他要替她上药,那个不解风情的小娘子一定会挥着她的拳头,朝着他的鼻梁骨便是狠狠一拳,就算不鼻青脸肿,几滴鼻血还是不在话下。
长者神色惊怪地看了太子殿下一眼,似乎不明白太子殿下如此聪慧之人,怎会问出这般蠢问题,在宁烟屿嗓音一窒之际,长者叹了一声,便再为这只有血气方刚却仍懵懂无知的年轻人解答。
“殿下每于敦伦前涂抹于自己外阳之上,效用虽是差些,但亦可奏效。”
“……”
太子殿下攥着老者送来的宝典、药方与药膏,忽后退半步,郑郑重重地向面前行医无数、桃李满天下的老大夫行了一长揖大礼。
他起身,对两眼浑浊滚圆的长者由衷道:“若能为般般祛毒,长者对烟屿大恩无尽。”
至此,太子殿下虽然脖颈和耳朵仍然鲜红如血,但神情已恢复清湛容与,这番话也是真心实意。
此生,他绝不容许师暄妍有任何借口离开。
他对她,情非泛泛。
只合与卿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