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2/2页)
格子言等在门口,剥开一颗棒棒糖的糖纸,试图用甜味驱散嘴里残留到现在的草虫腥臭味儿。
“等会我把钱转给你。”格子言说,
“客气,“匡放朝墓园里看了眼,说,“你以后收我路费的时候客气点就成。”
太阳升上头顶,微微斜着,南方的国庆依旧燥热不退,空气里开始浮动出热浪。
“放哥,”格子言在一处树荫下停下脚步,他肩上就一只书包了,旅行包和外公他们给的药和吃的全在匡放的手里,他这下把包也朝匡放递过去,“帮我拿会儿,我脱个衣服。”
脱衣服?
匡放差点给口水呛到。
他左右扫了眼,“在这儿脱?”
格子言已经把衣摆撩起来,他毛衣底下还有一层黑色布料的衣服,格子言拎着衣摆,目光疑惑又无奈,“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在公共场合扒衣服裸奔的人么?”
那公主可不是。
可就算是,匡放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
格子言是没裸奔,他只是想将外边套的毛衣给脱下来,只穿打底的长袖T,但打底衣料薄,随着格子言抬起双手往上扒的动作,里边T恤也跟着往上滑。
他皮肤白得晃眼,是进入手机镜头都会导致曝光的冷白皮,把匡放晃得一愣。
想都没想,匡放一步跨到格子言跟前,手指攥住格子言的衣摆朝下压着。
格子言闷声说了谢谢,见毛衣彻底从头上拽了下来。
这回除了包和行李,毛衣也到了匡放的手中。
匡放体力好,走这么点路还拎一堆东西,气都不怎么喘,反观格子言,越走喘得越厉害,偶尔喘一声跟吹哨子似的。
“到了。”格子言如释重负,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面墓碑上。
虽然面前的只是一座坟,匡放还是不禁严阵以待,不止格子言觉得格星星一直在,连匡放也觉得照片里那双平静又温柔的眼眸正注视着自己。
香插上,蜡烛摆上后,格子言耐心地将纸烧给格星星。
他不像许多人在祭拜时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感受,对方离世后发生过的事件,他沉默地将一张又一张纸钱用火苗引燃,然后轻轻丢下去。
他蹲着,T恤衣料单薄柔软,垂下去,勾勒出他瘦削的两片蝴蝶骨。
“好了,走吧。”格子言站起来,拍拍手。
匡放:“你不跟阿姨说点什么?”
“说了她会担心。”格子言笑笑,“再说了,我挺好的,我只是想跟她待一会儿。”所以才会回到棉城。
今天凌晨,刚看清地板上被溅到的血点子时,恐惧蔓延至全身,一秒钟的时间便将他拉回到格星星离世的那个下午——他用着格星星当时的姿势,咳得一样的竭尽全力,接着是朝四面八方飘去的血腥味。
他怕死,他想活着,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外公他们和许万林,也喜欢匡放他们。
走远了,格星星的墓碑变成了指甲盖那般大小。
匡放回了下头,目光精准无误地落在即将消失的那块石碑上面。
匡放在心底朝对方承诺,他一定会照顾好格子言。如果能搞对象的话,他会照顾得更全。
.
今天已经是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早上就要返校上课。
在市里一家店吃了几道棉城特色。
太阳快落山时,一声低沉的闷雷自头顶传来,伴随着雷声出现,狂风从城东呼啸而至,目之所及的行道树都被吹得歪起了树冠,路面灰尘被刮进半空成了灰白发黄的雾。
格子言低头查看着航班信息,“最近的一班在三个小时后,我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匡放用筷子夹了只虾饺,在格子言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还去蘸了蘸可以不蘸的酱油,“急什么?”他给格子言送去一瞥。
“天气预报说等会要下雨,”格子言手指划着手机,“如果雨太大了,飞机可能会飞不了。”
“飞不了就住一晚呗。”匡放轻描淡写。
格子言也不是着急,只是住一晚明显不在他的计划内,如果住一晚,就很难在明天上课前赶到学校。
而且肯定没法住外公家里,只能住机场里的酒店,才能赶得上最早一班的航班。
手机震动几声,夏娅的消息跳出来。
[夏娅:昨晚跟老赵路路排位了,你发信息的时候我刚睡!!!!早知道就再排一把了。]
[夏娅:老赵他们估计都没醒。]
[夏娅: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刚刚看棉城的天气,暴雨!]
刚看到夏娅消息的最后一个字,饭店落地窗外的昏暗天光骤然明亮一瞬,闪电劈过后,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
在匡放终于放下筷子的时候,外面的马路两侧已经雨水汇成了小河,路上来往的行人几乎是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发白的雨幕如摆动的帘子,从近处摇曳到远处,又摇曳着到眼前。
格子言回了夏娅信息,将手机放到包里,“好了,如你所愿了。”
匡放眼皮微微一跳,装得不咸不淡,“是我让雨下的?”
“……”
外公也发来了短信,问走了没有。
格子言想了想,怕外公他们担心,说下雨,已经在酒店住下了。
在店里躲雨的人不少,都等着雨停,可雨势眼看着越来越大,有不少人见着没指望,一咬牙顶着包就冲进了雨帘里。
匡放窝在椅子里,“我先把酒店订了,等雨稍微小点儿,我们打车过去。”
“放哥?”格子言推了下眼睛,他哑着嗓音叫人的名字其实格外动听,不能说比平时动听,是一种跟平时不同的风格。匡放被他喊得心一紧。
格子言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似是疑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希望今晚走不了?”
“……”匡放将手肘搭上椅子扶手,懒洋洋的倚着,笑着问格子言,“我为什么要希望今晚走不了?”
他笑得莫名,目光卷着热意而至,格子言奇异地感到有些不自在,落下眸,重新夹起了眼镜,头一次表情里显出几分温驯,“这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