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惮豺狼塞衢路(第2/2页)

贞筠仰头道:“你要那些做什么?”

月池挑挑眉:“我要带某人去开开眼界了。”

根据马永成的说法,十月初一日颁历之后,就是宫中太监们斗鸡的时候了。人在赌博之际,滥酒之时,心神动荡,丑态百出,恰能让太子看看,他以为在脚下俯首帖耳的狗,在私底下究竟是怎样一幅嘴脸。

而被念及的朱厚照正在乾清宫服侍弘治帝喝药。舌头都已被苦得失去知觉的皇帝,喝药就同喝水一般自在。而在进完药之后,他便又退回被褥里,朱厚照笨拙地替父亲掖被角。弘治帝任由他动作,听着他每日重复地念叨:“父皇,今日感觉如何?”

弘治帝感觉肺部仿佛被疼痛扎成了筛子,一呼一吸之间,吸入的暖流如同热油,灼烧他的心肺。他笑道:“好多了。”

朱厚照面露喜色:“太医院那些人,到底有几分本事,只是天生骨头轻,必得吓他们几下,他们方能用心。”

弘治帝道:“他们已是尽力了,父皇这是胎里的毛病,根治不了。父皇昨夜又梦到你祖母了。她拿米糕给我吃,那时在安乐堂,有块米糕可不容易。”安乐堂是宫中生病的宫人和太监养病之地。说是养病,却既无医,又无药,实际便是等死而已。而弘治帝,作为金尊玉贵的皇子,却在那里长到六岁,连胎毛都未曾剃下。

素来嫌米糕都嫌粗糙的太子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弘治帝的双眼放空,开始絮絮叨叨地回忆往事:“那可真甜。我让娘也吃,可她说她吃过了,一点儿都不饿……我知道娘没吃过,可我不敢违拗她,我要是硬给她吃,她就要生气……他们都说我是皇上的儿子,可我那时不觉得有什么好,正因为我是皇上的儿子,我们才会像老鼠一样躲在这里,还要时时逃命,避开万贵妃的搜查……”

朱厚照冷冷道:“万氏实该千刀万剐。”

弘治帝这才看向他,像陡然从过去回到现实一般,面上的恍惚感如云雾一般消散。他摇摇头:“她早就去了。父皇也不想计较什么了,只是那时父皇就下定决心,不要像你皇爷爷一样,一样软弱,一样冷心冷肺,我决不会让自己的妻儿沦落到那个地步。我要把最好的给你们……”

朱厚照的眼角发涩,他艰涩道:“您已经给孩儿最好的了。”

“不,不,朕留给你的不是福祉,而是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