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此生不在今生度(第2/2页)

而自皇帝迁居摩诃园后,禁军就由第一流的天子亲卫,退居二线,虽然明面上的待遇未曾削减,可面上的威风以及背地里的油水可就少的不止一星半点儿了。在张太后缠绵病榻后,夏皇后也有足够的时间和本钱,和这些腾骧四卫将领们好好交流。更别提,腾骧四卫中还有人帮着说合。腾骧四卫中的勇士乃是从天下卫所官军年力精壮者及虏中走回男子选拔而出的。所谓虏中走回男子,乃是指从蒙古或外邦逃回的青年男子。张彩这么多年,想尽办法往中原送人。虽然最后有资格进入腾骧四卫只有一个,可也足够了。他就是在鞑靼阵前,死在明军炮火下的女奴之子,那个目睹母亲被战车碾得面目全非的半大男娃,早就已经流干了眼泪。他现在叫荆慈。

至于刘瑾,他对张永、谷大用、杨玉这些个老对手,更是从未卸下心防。他当然不敢谋反,更不敢往御马监、锦衣卫塞自己的人。他只能往试着盯住自己的老对手,在持续不断地在其他监拉拢人,哪怕是在自己命悬一线时也从未放松。

而女官们与宫人们更是兢兢业业至极,女官们的手早就伸往了内廷各处,宫人们更是时时刻刻监视了大内的风吹草动。在月池从玄武门入宫时,也是宫女们帮忙接应。

正是因着多方使力,月池才能顺利把控禁中。这些小人物,皇爷平素从未放在眼底。他也从未想到,自己在内廷的第二步棋,竟然会因这些小人物而废掉。

可纵使如此,月池要更进一步,也是难于登天。夺门之变,之所以能兵不血刃地成功,是因景帝奄奄一息,其子怀献太子九岁而夭,在大家回过神后,英宗已于奉天殿升座。而执掌兵权的兵部尚书于谦,是个彻彻底底的纯臣。他都捏着鼻子认了,旁人还能怎样?

可如今,月池既不能彻底掌握东官厅,自己最大的秘密知道的人还不止一个,在这样的境况下,除了挟天子以令诸侯,没有别的路子可走。可朱厚照岂是任人挟制之人呢?为今之计,就只能让他一直晕下去,然后趁机拉拢更多的利益共盟,打赢这场时间战,才有扭转乾坤的可能。

刘瑾看着龙床上双目紧闭的朱厚照,他不由长叹一声:“只能扩张官营工场,再进行分肥。”

月池道:“扩张?如今民间已是怨声载道,要是再将绳子收紧,若遇天灾人祸,又该如何收场?”

刘瑾气不打一处来:“你要搞清楚,那些个腰金衣紫之所以没有立即找你翻脸,就是想看看你上台之后,能不能给大家博到好处。你要是和皇爷做一样的事,那他们还要你干什么,索性横下心,让你们俩一块死,大家再挑新人来!”

月池失笑:“再挑新人?谈何容易。忠党和敌党打得头破血流,文臣、武将、宦官也要为自己都牟利。谁肯让步,谁愿让步?外敌虎视眈眈,一旦内乱四起,动摇国本,就真个鸡飞蛋打了。天下承平日久,没人敢做第一个开枪之人,更何况,是对着我。”

内阁首辅,秉国多年,功高望重,要说除了天子之外,还有谁能叫天下心服,也只有李越了。

刘瑾仍然忧心忡忡:“一时或许不敢,可长久下去谁又能敢打包票?兔子急了也要咬人。没有永恒的忠诚,只有永恒的利益。利益,这才是最牢固的盟约。”

这个道理,月池何尝不知:“是啊,所以,要想立稳脚跟,让利分肥是必行之举。只是,不能再走管控的老路了。”

刘瑾稀疏的眉毛皱成一团:“你是说,你还要将官营产业转给民间?”

月池道:“这是迟早的事。牢牢攥在手心,就算是一只金母鸡,迟早都会憋死。”

刘瑾深吸一口气:“话是这么个理。可一旦让给了民间,你又去何地取谷子来招鸡呢?”

月池莞尔:“当然是靠税了。”

有明一代的商税,从来都没有真正厘清过。明初时,洪武爷对小商小贩表露出同情,规定:“凡商税,三十而取一,过者以违令论。”而对富商巨贾则是毫不留情地打击,强制迁移,征收财产。在正德以前,钞关税、门摊税和各种苛捐杂税与日俱增。势要之家偷税逃税的现象更是十分普遍。正德爷不是不知道这点,在开关之后,他也动过改革商税的念头,可很快他的心思就只能看到垄断带来的暴利。官营产业的盈利可是自己进入他的私库,内库充盈了,还管太仓作什么?

在垄断横行之际,如再动商税,就是真的要将商贾逼上梁山了。是以,月池也只是在户部设度支部,在地方整顿税关和税课司,提高税课司大使的品级,以求杜绝重复征税,减轻小民的负担。

可税,不仅是财政收入的命脉,更是经济调节的有力抓手,这才是真正的尚方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