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页)
萧弄也略微沉默了下。
他的书架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手上的书骤然变得无比烫手,钟宴笙猛地合上书,吓得差点丢出去,嗓音发抖,结结巴巴的:“哥、哥哥……我,我换本书读吧。”
跟只受惊的小鸟似的。
萧弄当然没兴趣听人读这种东西,换作是其他人,舌头都该被割了。
但他扫了眼钟宴笙,只感到几分可惜,视线受阻,看不清他的脸到底有多红。
他手撑着脑袋,鼻音扬起,嗓音带了丝如有若无的笑意,很好奇似的:“铁般硬的,什么?”
钟宴笙抿紧了薄红的唇,明显不想开口。
萧弄眼底如深墨,含着几分恶劣的笑,语气故意沉了沉:“读完再换,否则就继续念这个。”
钟宴笙对他千依百顺的,就是怕惹他生气,闻言急了,嘴唇动了好几下,终是声音细若蚊蚋地念了出来。
“什么?”萧弄语气依旧沉着,“没听清。”
钟宴笙咬了会儿唇,压着羞耻感,又小小声重复了一遍。
“蚊子哼哼呢?大声点。”
毕竟是被娇养长大的,钟宴笙其实是有点小脾气的。
本就羞到极致了,连眼皮都染上了薄薄的红,还要被萧弄故意戳着薄脸皮,逼他反复读那个字眼。
他小小地爆发了一下,大声喊出来:“孽根!孽!根!听清了吗!哥哥!”
萧弄:“……”
这一声不仅略微震住了萧弄,连外头挂着的暗卫也听见了,蔚为震撼,手一抖差点又掉下去。
啥情况?主子又不做人啦,逼着人家清清白白的小美人念小黄书?
萧弄怔了三息之后,蓦地偏过头,止不住地闷闷低笑起来,胸膛颤动不休。
钟宴笙第一次觉得他坏透了。
脑子嗡嗡的,羞耻感让他想立刻把这破书撕碎,想了也那么做了,但他又不敢再翻开这本书,合着书用力扯了几下,都没能撼动这书分毫,正撕扯得起劲,眼前陡然一暗。
淡淡的药香拂过鼻尖,是苦涩的,缠绕着几分冰冷的气息,让钟宴笙恍惚想起诗词中关外月色下的雪。
带着茧子的修长手指递过来,按在他手里的书上。
和钟宴笙的手一比,那只手掌要宽大修长许多,手背上青筋微露,极富力量感。
钟宴笙的视线下意识顺着那只手望去,发现是萧弄靠了过来。
少年的身躯尚且青涩,透着这个年纪独有的纤瘦单薄,眼前男人身形却已完全成熟,显得极为高大,阴影投过来,几乎可以将他整个罩住。
强烈的压迫感带来的侵略性,让钟宴笙无意识绷紧了身体,视线不经意掠过男人清晰凸起的喉结,脑子里有些乱糟糟。
梦里的话本不是说,真少爷就比他早出生两个时辰吗,怎么人家就长这么高?
察觉到钟宴笙的紧绷,萧弄的嘴角勾了一下。
他面相英挺俊美,线条锋锐,但因为遮住了眼,便显得没那么有攻击性,倒颇有几分风流。
因为身体不好,钟宴笙从小到大很少出门,在姑苏时没什么朋友,身边环绕的只有院子里的丫头小厮,来到京城也只见过景王。
所以他是第一次直面这样惑人的……男色。
钟宴笙不想记住那个话本的内容,但眼睛快过脑子扫完了那一整页,此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了那些内容,他的视线彻底僵住。
滚烫的热意从脸庞燎烧到耳尖,甚至蔓延到了脖子上,他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像只吓呆了的小雀儿,可怜兮兮地僵在树枝上,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掉下枝头。
耳边有低低的笑声,很愉悦似的。
钟宴笙耳根烫得不行,不知道他是觉得好笑,还是在嘲笑他。
萧弄两指夹着那本书,轻松地从他手里抽出来,往枕下一丢:“做什么要撕了它?脾气还不小,换一本读不就行了。”
说得像方才逼着钟宴笙念出来,不念出来就不给换书的人不是他自己似的。
那书不在视线里了,但羞耻感未退。
钟宴笙闷声应了,起身时捏了下自己的耳垂,心里怒斥淮安侯老不正经。
找机会在娘亲那里告一状!
他心里碎碎念着,这回找书谨慎了许多,翻了本闲游散记,蹭回榻边,小声读起来。
这回的内容就正常多了。
钟宴笙读了许久,渐渐口干舌燥,不知不觉就忘了开口,自己也看入了迷,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翻完了游记作者在蜀地的见闻后,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好久没有读出声了。
怎么真少爷没意见?
经过几次的相处,他算是摸透了,这个人可能还是很讨厌他,总是喜欢欺负他。
钟宴笙放下书,悄咪咪往萧弄的方向瞥去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萧弄已经靠在榻上睡着了,冰冷的轮廓都似消融了些许,线条也变得柔和。
怎么听着书也能睡着?
想起上次,萧弄也是靠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过去的,钟宴笙十分惊奇。
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能睡的人。
能不动嘴巴最好了,钟宴笙没有叫醒萧弄,捧着书轻手轻脚从榻上下去,靠坐在榻边的地上,继续翻书看。
屋内静悄悄的,外头的暗卫耐不住,从窗边冒出一排脑袋,暗中观察了片刻,面面相觑。
又睡了???
萧弄的这一场午觉极为绵长。
这十几年来,他的梦几乎没有变过,反反复复的都是九岁那年,蛮人连破十城,向来潇洒的二叔头颅被高悬城门,死不瞑目,城守不住了,娘亲将他推向亲卫,头也不回地带着残兵,随着他爹冲向敌阵。
身边看着他长大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倒下,为了护住他脖子被箭扎穿,嗬嗬喷出的血沫,溅了他满身满脸。
他没有哭泣的时间和空隙,麻木呆滞地被护送到京城,却发现京城也鬼影重重,所有人的面目都模糊狰狞,不比陷入战火的漠北要安全多少。
可这次的梦境却很平和。
没有那些烧不尽的血与火,伴随着如雾般芬芳湿润的淡淡气息,他回到了幼时的漠北,猫嫌狗憎的年纪,为了炫耀把老定王的佩剑偷出来,被黑着脸的老定王拎回去,狠狠抽了一顿。
他娘不仅不上来劝阻,看他不服气的样子,反而跟着其他将领一同哈哈大笑。
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萧弄并没有沉溺在美梦中,他清醒地知道梦只是梦,只是有些缅怀地放纵了一下,任由意识坠落其中许久,才慢慢睁开眼,坐起身,托着下巴掀起眼皮,扫了眼榻边毛茸茸的黑脑袋。
跟朵小蘑菇似的,缩成一团,抱着书坐在那儿。
萧弄慢悠悠靠过去,以手托腮,支着下巴,垂下眸子观察他,从薄而精巧的耳垂,落到细白的颈子上,又转回俊秀明丽的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