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2/3页)

他那嘴碎得,叭叭地快,跟念经似的,萧弄的头疾本就在爆发的边缘了,这会儿听到,更是头疼,偏头冷冷扫过去一眼,杀气隐隐:“闭嘴。”

踏雪也扭过脑袋,朝着萧闻澜张嘴做了个威胁动作,嘶吼了声。

萧闻澜与他背后那群集体一个激灵。

萧闻澜瞬间吓成鹌鹑,飞快展开扇子挡住脸,怂怂地闭嘴。

他真的很努力了。

钟小公子,自求多福吧。

聒噪的声音消失,萧弄的视线转回到面前的人身上。

戴着帷帽,看不清脸,身形并不如他的小雀儿纤弱,味道也不好闻。

但萧弄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盯着钟宴笙,命令道:“摘下帷帽。”

面前的人又轻轻抖了下,很畏惧他一般,嗓音也压得更低了:“殿下,小臣面疾未愈,只怕会惊吓到贵人……”

“惊吓?”萧弄的眉梢轻轻一挑,眼底浮出几分匪夷所思的好笑,语气散漫,“便是厉鬼邪神白日现身,本王也不见得会惊吓。”

钟宴笙:“……”

那您胆子还挺大……?

“世子是何等姿容,还有这等威能?本王倒是更好奇了。”

萧弄的嗓音淡淡的,语气不容拒绝:“摘下帷帽,本王不想说第四次。”

之前在景华园,萧弄就说过两次了。

钟宴笙哽了一下,知道这位曾经的便宜哥哥性子不怎么好,说翻脸就翻脸,耐心估计已经要告罄了,再推脱一句,八成就要直接上手了。

想想出门前临时做的伪装,他心底不安地打着鼓,悄悄吸了口气,仰起脸来,抬手掀起帷帽破洞的那一角。

从萧弄的角度,恰好能从破洞里,窥见他的小半张脸。

那露出来的小半张脸,肤色苍白,黯淡无光,本就不怎么样的底子上,还遍布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

和记忆里那张雪白昳丽,明艳惹眼的脸天差地别。

萧弄唇角的弧度倏然消失,皱眉望着钟宴笙。

钟宴笙也不知道自己无聊时学的这个手艺怎么样,只是露出小半张脸,心脏就紧张得快蹦到嗓子眼了,见萧弄不说话,咬咬牙,又往上掀了掀白纱,半张脸暴露出来,露出矮塌的鼻子。

京城第一美人?

萧闻澜的确该去看看眼睛了。

萧弄的脸色冷淡下来,彻底没了兴致,拍了把身边还在一个劲嗅闻钟宴笙方向的艾叶豹,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蒙混过关了?

钟宴笙紧绷的肩线骤然一松,方才攒起来的几分力气消耗完了,整个人又无力地瘫坐回了地上,不敢抬袖擦脸上的汗,生怕把脸上好不容易画出来的东西擦掉。

还好萧弄没让他全掀起来,脸他能画得乱七八糟的,但眼睛他可改不了。

若是帷帽再往上拉一拉,萧弄便会见到那双熟悉的眼睛,明澈透亮,璨若星辰。

踏雪衔着自己的尾巴,走得一步三回头的,不住地回头瞅钟宴笙,不大乐意离开,回头两次后,见钟宴笙不挽留自己,主人也没有回头的意思,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跟着萧弄往院外走去。

见萧弄已经走到了院门口,钟宴笙舒了口气,摇摇晃晃的,想从地上站起来。

萧闻澜连忙过来扶他:“钟小公子,怎么样了你,没受伤吧?”

钟宴笙不喜欢跟人触碰,这一阵连起床穿衣都是自己动手了,不让云成帮忙,见萧闻澜伸手,下意识避让了一下,腿一动,膝盖便传来片火辣辣的剧痛。

他疼得一缩,又软绵绵地跌坐回去,忍不住痛嘶了声,眼圈一下红了,不敢去看自己的腿,哽咽着问:“萧二少,我的腿好痛,是不是断了?”

走到院门口的萧弄步伐猛然一顿,重新回头,拧着眉望向那头的钟宴笙。

方才那一瞬间,他觉得他仿佛听到了迢迢的声音。

坐在烈日下的少年完全没注意到他回头了,撇着脑袋不敢看自己受伤的膝盖,那副模样,跟某个肚皮上磕了道淤青就不敢呼吸的娇气小孩儿像极了。

萧弄眯了眯眼。

萧闻澜一听钟宴笙说得那么严重,吓了一跳,还以为方才踏雪咬了钟宴笙的腿,但也没看出来哪里有血渗出来了,蹲下来仔仔细细观察了会儿,恍然大悟:“钟小公子,你膝盖上的这块布破了点,是不是方才摔地上时,里头擦破皮了?”

钟宴笙鼻头都红了,闻声收回哽咽:“哦……”

没断就好。

他感觉自己今日真是倒霉透了,果然就该失约不出门的。

也不知道破皮有多严重。

钟宴笙伸手,正想掀开下摆,检查一下膝盖的受伤程度,就又察觉到了一道熟悉的眸光,带着摄人的幽光,落在他身上。

存在感与压迫感同样的强。

钟宴笙脑子里忽然闪过些零碎的画面,顿了一下,飞快缩回了手指。

他记得那天晚上……萧弄生气惩罚他的时候,好像格外喜欢他的小腿和脚踝。

那双带着薄茧的有力的手,大多时候,不是掐在他的腰上,就是握在他的脚踝和小腿上。

回来后,那些印子过了五六日才渐渐淡去的,那几日他在家里都小心做人,连袖子都不敢抬一下,大夫来了也只让悬丝诊脉。

万一、万一定王殿下认识他的小腿呢。

虽然他觉得定王殿下可能不会那么变态……

倒是脑子里时不时飘过那些画面的他像个小变态。

钟宴笙内心纠结了会儿,便听到熟悉的脚步又靠了过来。

轻缓而慢,如同他身边的那只艾叶豹,是步态从容的捕食者。

钟宴笙心里一紧,乱七八糟的念头烟消云散,生怕萧弄回来是来扯他帽子的,连忙垂下眼睛。

随即便感到什么东西落了过来。

钟宴笙傻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东西砸了下,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啊”了一下,心头委屈。

定王殿下都不是他的便宜哥哥了,怎么还丢东西砸他啊!

萧闻澜反应倒是很快,及时把那东西双手接住了,低头一看,震撼地嘟囔:“哥,这要是楼大夫配的那个伤药吗?我平时求你都不给我……钟小公子,快谢谢我哥!”

也就挨打后,他才能拿到这种药。

钟宴笙扭头一看,这才看清砸自己的是什么东西,见到个熟悉的圆药瓶,不免愣了一下。

是之前萧弄给过他的那种。

在那瞬间,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原来定王殿下还有这种药啊……

既然有药,为什么不擦一擦颈侧的咬痕?

定王殿下当真不觉得成日里顶着那么道咬痕到处走,十分不体面么!

钟宴笙迟钝的反应,有几分眼熟。

那只某日突然落进他院子里,又在某日突然拍拍翅膀飞走的小雀儿,也是有些慢吞吞的迟钝,没接住东西被砸到了,还要拿不解又无辜的眼神,谴责地盯他,委屈又不敢吭声的样子,盯得人直犯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