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3页)
离开时坐的是萧闻澜的马车,回来的马车却是萧弄派的。
钟宴笙一路上都在紧张冒汗,偷偷掀帘子看外头,发现马车是回到了侯府,而不是跑到定王府去了,心里长长松了口气。
萧弄给他坐轮椅、还派马车送他回来,态度奇奇怪怪的,他还以为被发现了呢。
钟宴笙从轮椅上起身,掀开帘子小心下马车时,悄咪咪心想,看来定王殿下还是很有良心的嘛,养的宠物把他扑伤了,就又送药又送人的。
之前可能错怪他了,他应当是个好人。
赶马车的暗卫确保钟宴笙平安下来了,才恭谨地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连手下都这么有礼貌。
钟宴笙乖乖叫了声:“多谢你送我回来,劳烦你回去也帮我向殿下道声谢。”
这熟悉的乖巧礼貌感,跟前段时间那位小公子还挺像。
暗卫愣了一下,恭恭敬敬应声:“是!”
目送暗卫重新驾上马车,钟宴笙才慢吞吞地进了侯府。
中午出的门,回来天都快暗了,帷帽和膝盖都破了个洞,钟宴笙怕被侯夫人看到,引起她的担心,刻意叮嘱了门房不要多说,绕了条人少的远路往春芜院去。
天色蒙蒙暗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往日钟宴笙走这条路,都有云成陪着,不会害怕,今日云成告了病,就他一个人,走着走着,心里毛毛的。
风摇树影,鬼影重重的,他心里一个小突,忍不住加快了点脚步。
快到一半路程时,眼角余光觑到个人影。
钟宴笙霎时寒毛直竖,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才注意到那道人影颇为熟悉。
是钟思渡。
后者负手站在院中假山前,不知道在做什么。
虽然钟思渡讨厌自己,但见到人总比见到鬼好。
钟宴笙害怕了一路,连忙往那边走去,嗓音发着抖:“钟思渡?”
那道影子顿了一下,转过身来,眉眼熟悉,果然是钟思渡。
后者见到他,眼神说不上是冷还是厌烦,眉心拧起,上下打量着他:“你这副模样,在这里做什么?”
钟宴笙奇怪,他都还没问这句话呢,钟思渡怎么先问他了。
不过钟宴笙不习惯跟人争吵,老实回答:“衣服破了,走前院回去怕被母亲知道。”
钟思渡:“让母亲知道不正好?”
看去斗花宴回来时,母亲有多担心钟宴笙。
甚至都没来得及多看几眼自己的亲生儿子,只顾着对钟宴笙嘘寒问暖了。
钟宴笙没听出他的嘲讽般,语气格外认真:“让母亲知道,母亲会担心的,我已经大了,不该让母亲忧心。”
小时候他大病小病不断的,让淮安侯和侯夫人忧心了那么久,长大后钟宴笙就不想再让他们担心自己了。
他语气真诚,听不出半点虚假,而且四下也没有其他人,没必要说假话。
所以显得嘲讽他的钟思渡尤其不是人。
钟思渡似乎是被噎了一下,拂袖转身就走。
钟宴笙努力撑了半截路,剩下半截路是不敢自己走了,见他走了,连忙追上去:“你慢点呀。”
钟思渡本就是想甩开钟宴笙独自离开,见他还跟上来了,莫名火大:“你跟着我做什么,自己不会走吗?”
钟宴笙犹豫了会儿,声音怯怯但诚实:“我怕。”
钟思渡:“……”
胆子这么小还走这条无人的小道?
仅仅就是为了不让侯夫人担心?
钟思渡很想找出钟宴笙撒谎的痕迹,但他找不出来。
这条路如此僻静,钟宴笙不可能知道他会在这里,特地来找他作秀。
他沉默着扫了眼身后亦步亦趋的钟宴笙。
少年比他矮一些,身量细条,生怕被丢下一般,悄声跟着他,哪怕看不见脸,也能想象到那张昳丽漂亮的脸上的表情。
带着丝纯然的懵懂,像永远居于温暖巢穴中、不会被任何风浪惊扰的鸟雀,安安静静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看起来那么脆弱,也那么柔韧,不会轻易被摧折。
钟思渡无声攥紧了拳,忽然冷声道:“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钟宴笙视线被帷帽遮挡着,天色又昏暗,看不太清路,正努力辨着路,乍然听到这么一声,怔了怔,点点脑袋:“好。”
说完,他反问:“那你喜欢侯府吗?”
钟思渡步子稍稍一停,没有说是与否。
钟宴笙偷偷瞄着他,看出了答案大概是偏向是的。
既然如此,那梦里话本中,侯府被真世子覆灭的命运,应该是有改变了。
侯府上下都会好好的,云成也不会死。
他放心地抿嘴露出个笑:“那就好。”
便不再做声。
……就这样?
钟思渡眉心拧得愈紧:“你没有其他想说的话?”
钟宴笙不知道自己还该说什么,想了会儿,嗓音温温软软的,落入耳中的调子十分舒适,每句话都很善解人意:“你不喜欢我,有你的理由,世上没有人能逼你放下芥蒂接纳我,我知道这一点就好了。你放心,我不会经常在你眼前晃的。”
钟思渡却听得愈发烦躁了。
他只听出了一个意思。
钟宴笙其实并不在乎,他对他是喜欢还是厌恶。
走了这么一段路,前面不远处就是春芜院了,钟宴笙还想继续跟钟思渡说说话,告诉他他准备和淮安侯说清楚,早点让钟思渡认祖归宗,归还身份。
话还没出口,钟思渡的步子陡然变大了许多,三两步就将慢吞吞的钟宴笙甩在了后面,不置一词地离开了。
钟宴笙傻了傻,略感委屈。
不喜欢他就算了,怎么连说句话也不乐意了。
算了,说出来大概也会被误解,还是等淮安侯回来,早点去说清楚吧。
钟宴笙转向春芜院,准备先回房间,把自己脸上乱七八糟画的东西洗掉,再换身干净衣裳。
天色愈暗,超过了往日淮安侯回来的时辰。
钟宴笙先去陪侯夫人用了晚饭,不知为何钟思渡没来,又去看望了云成,被怕传染他的云成赶出来,无聊地回到屋里,托着腮左等右等的,等得呵欠连天了,才听下面来报,淮安侯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叫他去主院书房一趟。
钟宴笙精神一振,立刻动身过去,到了淮安侯的书房,发现淮安侯面带疲色,官服都还未换下,显然是忙了一日,头疼地揉着额角。
听到他来了,抬头看过来:“其他人退下。”
钟宴笙看他似乎是头疼,贴心地凑上去,给淮安侯揉了揉脑袋:“爹,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揉了会儿,淮安侯摆摆手,严肃地看着他,似乎在考虑怎么开口。
上次父子俩这么严肃地在书房谈话……是钟宴笙劝诫淮安侯不要贪污。
他一阵心虚,眼神就飘了起来,随即便听到淮安侯问:“迢迢,你与定王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