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第2/3页)

“你……”老皇帝大半夜被吵醒,听他念念叨叨说了半晌,恼怒地沙哑地开口,“什么,意思!”

钟宴笙眨眨眼:“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你不在了,朝中依旧很安稳,你费尽心机打造的好名声也没了。”

老皇帝的眼睛里多了几丝血丝,齿间隐隐有咯吱声,应当是咬牙咬的。

“你杀了那么多人,最后向着我爹的人还是很多。”钟宴笙慢吞吞地朝老皇帝笑了一下,“和当初的康文太子一样。”

老皇帝呼哧呼哧的呼吸声更重了。

钟宴笙双手放在膝上,毛茸茸的狐裘领尖衬得他的脸看起来更柔软无害,神色恬静:“你那么看重安王,安王头也不回地离了京,对你的死活不闻不问。”

老皇帝突然冷笑了声,似是火大到了极点,闭上眼闭紧着嘴不吭声了。

钟宴笙睡不着又心情不好,特地来了趟养心殿把老皇帝从睡梦里吵醒,也把他搞得心情不好了,才满意了点,把真正想说的说了:“陛下,我猜你这样半死不活的,应当也不怎么舒服,不如早点把解蛊的法子告诉我,我也好让你早日解脱。”

老皇帝艰难地喘了几口气,挤出两个字:“做……梦。”

他重新睁开眼,仿佛突然之间洞悉了钟宴笙掩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恐惧,发出阵阴渗渗的笑:“萧弄,好几日没出现了,怎么,是草原那边来袭了吧……哈,离开母蛊,过不了多久,萧弄就会神智失常,若是在战场上……”

老东西这些日子昏昏沉沉的,居然还能注意到时间流逝以及萧弄没出现,猜出了情况。

钟宴笙掩藏在狐裘下的手一紧,绷着脸打断他的声音:“那你可以等着,到底谁更痛苦。”

说完,他起身离开,身后还响着老皇帝断断续续、沙哑恐怖,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他的时日不多了,萧家要,彻底无人了……哈!”

钟宴笙跨出门槛,呼吸了口外面凉凉的空气,还是感觉这口气咽不下来:“霍双,让他闭嘴。”

霍双简短地应了一声,重新进门。

下一瞬,老皇帝干枯的笑声戛然而止,长夜又静了下来。

钟宴笙揣着小手炉,头也不回地离开养心殿,心里一阵阵发沉。

萧弄答应了他两个月会回来,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漠北的乱子却比想象中大得多,显然踏雪得后空翻给他看了。

萧弄,或者说子蛊真的能撑那么久不发作吗?

老皇帝充满了恶意的声音,以及楼清棠警告萧弄不能再发作头疾的信飘荡在脑海里,钟宴笙咬咬牙,做了决定:“霍双,帮我传消息给卫绫,明日我要见一些人。”

隔日一早,钟宴笙就秘密召见了淮安侯以及一些在朝的旧部。

钟宴笙跟他的亲生父亲太子裴羲很像,不仅是内在气质与形貌的像,处事也有几分太子的风格,只是年纪不大,性格也慢慢吞吞的,还有些青涩,不过未来可期。

甚至因为在萧弄身边待久了,杂糅了点自己也没发觉的小流氓风范。

不过总体上还是叫众人满意的。

钟宴笙环顾了一番众人,开了口:“诸位,我打算去一趟漠北,离开的时日,需要你们帮忙稳住京中局势。”

方才还笑呵呵看着钟宴笙的一群人脸色顿时变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纷纷立起反对:“漠北如今陷入战乱,危险万分,小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去漠北!”

“京外藩王虎视眈眈,小殿下若是不在京中,恐怕会让这些人生出异心啊!”

钟宴笙抿抿唇角,看起来很软和的人,做下决定后却怎么都劝不动:“我意已决,诸位只要配合我便好。”

不管是出于他的私心,还是对大雍而言,萧弄都不能出事。

一群人中,只有淮安侯对钟宴笙和萧弄身上的蛊毒有所了解,听钟宴笙说完,便已猜出了几分他的意图,沉默片刻后开了口:“依小殿下之言。”

淮安侯平时闷声不吭严肃端方,很有威信,加之他力保钟宴笙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一开口就让其他人闭了嘴。

良久,众人看出钟宴笙的坚持,叹了口气,揖手应下了:“臣等谨尊殿下嘱托。”

钟宴笙没把要去漠北的事写信通知给萧弄,想也知道萧弄肯定会反对。

他在其他人的协力下,将京中的事安排好了,留下了卫绫在京中负责传信,便带着霍双,跟随发往漠北的补给粮草队伍,朝着漠北而去。

越往北走,天气越恶劣,京城跟漠北一带相比,居然算得上暖和的了。

钟宴笙在姑苏长大,被冻得浑身发僵,只能又添了好几件衣裳,缩在马车里抱着暖炉避风雪。

沿途的驿馆和村庄很少,因为战乱,有人已经拖家带口地南下避乱了,颇为荒凉。

因为风雪太大,哪怕运粮队加快了速度,紧赶慢赶的,还是迟了几日才赶到了边城。

钟宴笙在路上被马车颠得骨头发疼,心里情绪忽高忽低的,猜着萧弄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是生气地教训他,还是会抱着他又亲又啃的。

但是无论萧弄会是什么反应,他都很期待见到萧弄。

他跟萧弄就没分开过这么久,这些日子萎靡得像一朵许久没浇过水的小花苞。

抵达边城时正是晚上,来接应他们的是钟宴笙没见过的人。

见到钟宴笙,对方迟疑了一下,禁不住打量了他几眼。

朝廷派来的官员?

怎么看起来年纪不大,哪怕裹得很厚也看得出身形清瘦,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钟宴笙裹在厚厚的大氅里,只露出双漂亮的眼睛,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定王殿下在吗?”

年轻的士兵带着他们进了营地,听到他的询问,警惕地看他一眼,没有回话。

钟宴笙也不生气,脾气很好地问:“那展戎在吗?”

刚说完,迎面就撞上了带着人匆匆路过的展戎。

展戎脸色冷酷,步伐飞快,都不等钟宴笙开口,就擦肩而过。

片息之后,展戎才反应过来方才眼角余光里掠过的人影是谁,脚步猛地一顿,回过身撞上钟宴笙的眼睛,板着的脸色瞬间绷不住了,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小殿下?我的亲娘啊!您怎么来了?!”

钟宴笙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一下:“我跟着运输粮草的队伍过来了……哥哥在主帐里吗?”

展戎憋了会儿,才把那股在漠北见到钟宴笙的震撼压下去,回道:“下午才又与蛮人骑兵交过战,王爷带人巡防去了。”

钟宴笙顿感失望。

他还以为马上就能见到萧弄了。

边关条件简陋,展戎把钟宴笙带进一个帐中,倒了杯粗糙的热茶递给他,冷汗直冒:“您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蛮子经常派骑兵劫运粮队,您要是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