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昆吾(四)(第5/6页)
“你才是小孩。”温寒烟不服气,硬着头皮又结结实实灌了一大口,呛得险些咳出来,却又强忍着咽下去,“我已经成熟了。”
季青林连连点头:“是是是,寒烟,你现在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剑修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见你这‘寒烟仙子’一面呢!”
温寒烟辣得唇舌发麻,晕乎乎的什么都没听清。
这时一方素帕出现在眼前,她稍有些迟钝地抬起头,对上云澜剑尊无波无澜的眼睛。
“擦擦。”
见她没动作,他叹息一声,执着素帕轻按她眼尾,“不喜欢又何必强求。”
“我没有不喜欢。”
温寒烟将素帕接过来,小声嘟囔,“修仙界哪有出了名的剑修不会喝酒,说出去岂不是令人小瞧……”
说着,她又大口灌了一口酒。
或许是先前喝得又急又狠,她竟像是习惯了,这一口下去,少了几分折磨,竟然当真品出了几分回甘和畅快。
云澜剑尊眸底浮现起一抹讶然,随即唇角轻轻一扬,像是一个再浅不过的笑。
……
那时她只觉得意气风发、心潮澎湃,仿佛被锁在金丝笼中的日子终于到了尽头,山河万顷终于在眼前似水墨画般徐徐铺开。
现在想起来,温寒烟只觉得心底发寒。
虚情假意扑朔迷离,迷雾重重。
当时的她根本想不到,那杯热酒,不过是一杯心照不宣的送行酒。
从头至尾只有她是个蠢货,被傻傻蒙在鼓里。
她更不会想到,五百年后她竟然还会坐在这里,和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月下对饮。
温寒烟又喝了一口,辛辣刺激着味蕾,似火般辣辣一路烧到喉管。
她品着那抹刺痛之后的甜意,一手轻抚流云剑柄,头脑有些发昏,却有一团火从心底烧上来,愈演愈烈。
过往种种,只当做是上辈子的事。
从今往后,天高海阔任她闯。
无限可期。
风声中送来轻而绵长的呼吸声。
裴烬慢条斯理睁开眼睛。
他眼底清明,瞳仁清亮,哪有丝毫醉意。
[叮!被渣男师兄伤了心的白月光深夜买醉,请将她送回房间里,眼底三分不甘三分怜惜四分嫉妒地看着她沉睡的面容,轻点一下她小巧挺翘的鼻尖:“笨蛋。”]
[……]
裴烬看着昏睡过去的白衣女子,额角直跳。
“酒量差?”他缓慢碾过着几个字,似笑非笑。
他就说她怎么会如此反常,半夜找到他这里来,原来是找人陪她喝酒买醉。
裴烬真想不明白,那个叫季青林的废物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上心。
[你懂什么,这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真挚的感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裴烬敷衍呵呵笑一声:[行吧,你说的都对。]
他若是有个季青林这样优柔寡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青梅竹马,恐怕早就被烦得忍不住动手杀了。
绿江虐文系统却仿佛听不懂好赖话,听裴烬反应,还以为他被“寿元将尽”威胁到,终于良心发现开始听话乖乖走剧情。
它瞬间燃起热情,搓搓手催促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把白月光送回房间呀!]
[把她一个喝醉了的弱女子扔在屋顶上吹风,你真是好狠的心,不怕她受寒生病吗?]
[她弱到吹个风就会生病?]裴烬嗤笑道,[那干脆回潇湘剑宗过家家,修仙界不适合她。]
[我不就是这么一说吗?你那么较真干什么!]
绿江虐文系统恨铁不成钢,就差上手替他做任务。
[别忘了,你已经不能再失败了。眼神那一块难度比较大,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其他的,你必须要完成!]
绿江虐文系统疯狂明示,就差把“必须说名场面台词”刻在脑门上了,如果它有的话。
它也不想失去裴烬这个宿主。
搞死宿主容易,找下家可就难了。
它上哪再找一个像裴烬这么合适的宿主?
裴烬按了按眉心。
他倒也没真的打算把温寒烟扔在这晾一夜。
虽然她不会娇弱到受风发热,但第二天定会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举手之劳罢了。
他只当给自己换清净。
绿江虐文系统见他配合,眼前一亮,尖叫道:[公主抱,千万别像扛麻袋一样煞风景!公主抱!你明白吗?]
它说话间,裴烬已倾身将温寒烟拦腰抱起。
[对对!就是这样!]
裴烬只想快些摆脱这种煎熬,转身抱着温寒烟飞身而下。
他动作间,白衣女子顺着惯性微微侧过头,前额和半边脸颊紧紧贴上他心口。
清淡的梨花香无声地浓郁起来,像是一张温柔陷阱,铺天盖地将他包裹在内。
一些被默契地刻意遗忘的记忆,在这一刻仿佛解除了什么禁制,温香软玉的旖旎画面席卷而来。
裴烬身形微滞,手臂肌肉一僵,险些条件反射将她就这样甩出去。
怀中重量轻飘飘的,仿佛他一松手便会坠落下去,摔个粉碎。
偏偏怀中人对此还一无所觉,分明平日里警惕戒备得仿佛全天下都欠了她,此刻却安静地睡在他心口,仿佛就要这样睡到天长地久。
裴烬垂眼盯着她,眉眼间漾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还真是放心我。”
白衣女子似有所感,纤长睫羽淌着月光,在微醺酒气之中轻轻颤了下。
裴烬猛然间像是惊醒过来,冷着脸迅速挪开视线。
回到房中,裴烬将温寒烟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扔到榻上,一秒都不想多碰。
[你轻一点啊!要温柔一点!把白月光摔坏了怎么办?!]
裴烬现在听见“白月光”三个字就头疼,表情古怪站在床边。
[快点,最后一步,用充满了宠溺的语气对她说:“笨蛋。”]
“……”裴烬薄唇微动,臭着脸没说话。
[你快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平时不是很能说吗?怎么反倒这种关键时候就变成哑巴了。]
裴烬眸底浮现起讥诮。
他平时也不说这么肉麻恶心的话。
但好在此刻白衣女子睡得极沉,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还维持着被他随手扔下来的姿势,动都没动一下,显然已陷入深眠。
这样的状况,恐怕什么也听不见,也记不得。
裴烬负手立在床边,借着月色,居高临下俯视着温寒烟。
是个人就不想死,他也不例外。
尤其他要做的事情还远远没做完。
既然有这样的机会,能让他少吃些天道给的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