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红裙妒杀石榴花 第十六章 孑影无灯（第2/3页）

真没想到，一语成谶。

姬凤离怔住，低眸一瞬不瞬地望住她，眸底闪耀着奇异的烧灼人心的光彩，他伸指托起她的下颌，轻轻呢喃道：“真的？宝儿，再说一遍好不好，再说一遍。”几分小心翼翼，几分祈求，几分卑微。

当初，她让“天下第一算”说温婉是凤命之身，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怪不得，温婉那日会那般笃定地对她说，姬凤离一定会娶她的。原来，这是谢皇后的遗命。

花著雨感受到他的身子不断轻颤，抱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好似怕她突然逃去一般。她低声道：“我恨过你，不光为了花家，也为了那一封休书，那一杯毒酒。可在刑场上，当我刺了你七刀，当你在我的怀里停止了呼吸，失去了温度，那一瞬，我就已经不再恨你了，那时候，我难过得几乎想死去。”

这些日子，他百般宠爱她，竟让她忘记了，他终究是要做皇帝的，而她是叛臣之女，她和他，终究是隔着千山万水。

“宝儿，你还恨我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漫步走到琴台边，那里摆放着姬凤离送来的名琴“清潋”，她曾在左相府里弹奏过。她伸指若无其事地拨弄着琴弦，琴音凌乱而没有章法地飘荡着，一如她此刻的心。三月的日光透过窗扉柔柔地笼在她身上，温暖了她的身，却温暖不了她的心。

姬凤离注意到花著雨身子轻颤，他胳膊倏地一紧，将她圈到怀抱中，契合得犹如生来就该属于那儿一样。

她拨弄着琴弦，勾唇清冷地笑道：“温小姐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事，也应该做个皇后。”

“所以，你就让温婉从北朝拿回了挂坠，将计就计，假装死在了刑场上？”花著雨低低问道，清澈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痛楚。原来他早已设计好了一切，她却伤心了那么久。她想起那一段自己生不如死的日子，依旧心有余悸。

她这种冷冷的、淡淡的、事不关己的态度终于惹怒了纳兰雪，他怒声道：“元宝啊，我看你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却是一个无心的女人。凤离若是对温婉有情，恐怕早就娶她为妻了，哪里还轮得到你？温婉是为他做了很多，他将温婉从北朝救回来，温婉便偷偷进了宫，将北朝公主的挂坠献给了皇甫无双，让凤离的计划更好地实施。她也查出了太上皇是被人控制，但是，她做这些，却不是凤离要求的。我听蓝冰说起过，很久以来，他都在刻意回避她对他的好，就是不愿意欠她太多。现在，他为了你，连皇位都不要，他其实想在登基前娶你，这样日后便可让你顺理成章成为皇后。如今你是花穆之女的身份暴露，他只好说你有孕在身，以便能尽快娶你。可你为何还是不答应他？朝臣请示要来为你诊脉，也是他将这些朝臣的要求强硬地压下了。”

姬凤离苦涩一笑道：“宝儿，我识穿了他的阴谋，便过去救人。我将容四救回来后，便想到这有可能又是一个圈套，所以，一直没有带她回府。后来，婉儿在北朝，查探到萧胤有个失散很久的妹妹，我才联想到，她可能是北朝公主。”

指下琴弦轻颤，一如花著雨的心弦轻颤。

“那你救锦色，是纯粹想救花小姐，还是你看透了我爹爹花穆的计策，将计就计？”花著雨颦眉问道。

“好了，言尽于此，我也相信你是真心待他的，才同你说这些话。原本，我是想在归国前看到你们成亲的，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明日我便要归国了。”

“宝儿，我当时并没有想要伤害你，可我终究还是伤到了你！”沉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悔恨，深深的痛惜。

“纳兰王子要回国？”花著雨这才反应过来，轻声问道。

花著雨闻言心中一惊，脊背上一股凉意慢慢升起，原来，她差点就成了傻子。

“不错，告辞！后会有期！”纳兰雪拱手施礼，告辞而去。

“那杯毒酒……”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是他赐的。我让唐玉看了，他说那会令人日益恍惚，直至最后变成一个……傻子。所以，我便将毒酒换了。”

花著雨坐在琴案前，纤手在清潋琴上轻拢慢捻，弹的正是姬凤离所谱写的那曲《弱水》。

花著雨凝眉听着，第一次发现，姬凤离对于炎帝竟然连父皇也不称呼。这么多年，他以左相之职辅佐炎帝，究竟是为了什么？

黄昏时下起了雨，哗啦啦的雨幕卷着冰冷的风铺天盖地而来。这是今春的第一场雨，却有些不像春雨。

姬凤离摇了摇头，柔柔的光线无形地萦绕在他身上，轻拂着俊美的五官，投下恬淡的光晕。他轻轻蹙眉，眉宇间是解不开的郁结，望着她静静说道：“宝儿，我虽然不愿婉儿去送死，但我也绝不会去害无辜的你。当日我将你迎到府中，便被他召到了宫中，是他一道圣旨，忽然要换作你。”

勤政殿内一片灯火通明，窗扉缝隙中透出的灯光映着前廊的朱红栏杆，显出一丝莫名的肃重。殿外，不仅候着司礼监的宦官，更是有大批风云骑负责把守，于这静夜中平添了几分紧张。

“当初，让我代替温婉和亲，可是你的主意？”其实这些事情，她原本希望自己能够忘掉的，可终究发现，她忘不掉，因为在意。

姬凤离身着朝服靠在椅子上，高大的身躯隐在龙案之后，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这些日子，他一直忙于处理政务，批阅奏折。而此时，对于龙案上堆积的奏折，他却毫无心情去看。他是摄政王，要对南朝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负责，更要担起江山社稷的重担。如今，国事摆在面前，他不可偷懒，也不可怠慢，但是，他却依然无心去看。因为他已经可以猜到，那些奏折上十有八九在说什么。

“宝儿，我不是不告诉你。”他其实不是不告诉她，是不敢告诉她。他生怕她想起那杯毒酒，那封休书，更怕她因此离开他。

红颜祸国，叛臣之女。

“你既然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我？”花著雨忍不住问道。

他只是想要娶自己喜欢的女子，就这么多人跳出来阻拦。这样的一国之君，做起来何用？

花著雨忍不住浅浅而笑，姬凤离是何等之人，恐怕自从知晓她是女子，便开始怀疑她是花著雨了吧。

“臣请王爷三思。”已经是南朝丞相的蓝冰躬身道。

姬凤离如影随形跟着她坐到一侧的椅子上，目光微凝，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进宫时。”

姬凤离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唇边是浅淡的微笑，双目却有着慑人的冷厉。“蓝冰，自从做了丞相，你比以前迂腐多了。以元宝的为人，本王不相信她会襄助她爹叛国。”